寒风嘶吼,大雪飘扬。华贵的金黄盖顶,赤红梁柱,如今都被一层闪着天边亮光的白雪轻轻包裹。
深冬的太阳不骄不躁,斜斜挂在碧落之上,洒落一地迢递晶莹。
我迷迷糊糊的逃出了明和殿,一脚踏在软绵的白雪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脚印。烦躁的踢了一脚刚刚堆积起来的薄雪,翻身坐在了明和殿顶。
明和殿很矮,只一层,在众多张扬大气的殿宇中,它只是不起眼的一个小偏殿。
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屋檐上,很容易便会被四周高楼上的人发现。
但....无所谓了。
我现在很烦躁。
什么叫“她死了”?我不懂。为什么皇帝认识那个碎玉?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记得那个碎玉,桃竹也从来没跟我提过,好像这个东西跟我无关一般。
但可惜,不是。
我心里乱糟糟的,比天边散落下来的雪花还要乱。我想我该是难过,又或许生气。我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我明白,桃竹骗我。她有事再瞒着我,她很坏。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抓起一团雪,搓成一个雪球,然后扔了出去。啪唧,雪球飘了一会就摔在了雪地上,砸出一个憨厚的小坑。
我想我应该去问问桃竹,她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骗我,虽然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告诉我答案。
真搞不清楚这个家伙在想什么,明明我那么关心她,明明我把她当朋友,明明我那么用力去对她好,她却总是这样,躲着我瞒着我。
我总会去想,她是不是真的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可我又觉得不是,你看她对我断刀的事情那么关心,她是不是也挺在乎我的?应当是吧,她第一次对我做了承诺,说“一定会给我一把好刀”的。
可....她的刀要给谁?送她狐狸红玉,已经死了的“白沐”?
不懂。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我迎着寒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跳到了一旁最高的楼顶。她还没有出来,我还不想被发现。
我还是想安安静静的守着她。
我等了许久,等到大雪积得很厚了,等到寒风渐渐熄了,等到太阳不再懒洋洋了,桃竹才出来。
我注意到她出来时身上挂了一件华丽的貂皮披风,也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红绳碎玉不见了,还注意到冷酷的皇帝笑着将她送上了朱红肩舆之上。
她临上车前,朝着皇帝虚虚的做了个辑,然后就被肩舆送出了宫。
见她真正出了皇城,我才笑着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似乎没有成为嫔妃。她还是我的桃竹。
兴许是心虚,当她开始朝着熟悉的街道行进的时候,我提前运转轻功,回到了药云间。在积满雪的院落中,搭起了雪人。刚好,她回来的时候,堆好了一个。
“回来了?”她轻轻挑了眉调侃我,显然是发现了我跟去的事情。
“嗯。”我丝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今天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偷偷跟去的事情瞒不住她。
不说许离黎,就是她留在药云间附近的暗卫也将我一来一回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毕竟,本来我也没打算瞒着她。
但我知道,她还能这般自然的调侃我,定是想不到我跟着她进了明和殿。
果然,得了我的应答,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带着我去吃饭了。
“不是说宴请你吗?怎么还要吃?莫非是宫里没吃饱?”我故作淡然道,只是话语脱口而出的时候,莫名的就有些酸溜溜,打翻了醋坛子一样。
其实,才没有。
她只当我小孩子心性,浅浅的笑了笑,道:“谈了些事情,没怎么吃。现在还饿着。”
我与她并肩走向厅堂,悄悄的偷看了她一眼,没有看到算计阴谋,有的只是一片坦然,这让我又松了口气,至少她还打算跟我相处,没有抛下我。
“吃什么?”我回视线,有些期待的问。
“烤肉吧。”她转过头来看着我,“你不是想吃吗?”
她明明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一丝情绪,但落在我眼中不知怎么就觉得比春风还要暖和。她怎么会是捂不热的石头呢?不会的,捂得热的,一定捂得热的。
我鼻子突然一酸,再失态前赶紧转移话题:“你记好了,一定要送我一把好刀。”
兴许是我话题跳转的太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好最终她仍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开始,我还以为她说烤肉,是要带我去酒楼里吃烤肉。
可当我看见一身黑衣的蜻岚,满脸肃穆的扛着火炉的时候,我才明白她打算自己动手吃烤。
甚至从铁架,到木炭,再到各种卤酱都一应俱全。
我颇为好笑的看着十指不沾春阳水的桃竹拿着夹子对着一块大肉瞎胡捯饬,以及过着舔刀尖日子的暗卫头子笨手笨脚的将一小罐卤酱误洒进火炉里。
整整一刻钟,她俩弄出来的,只有我面前这一盘黑炭似得东西。
....
“....怎么不吃?”桃竹一边继续烤一边问,“是....不好吃吗....”
你还有脸问?
这酱汁炭块儿能吃吗!
我一把夺过桃竹手里的夹子,抢过蜻岚手里的空罐子,将她俩轰到了一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