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丞相府里悄悄翻出来之时已是正午,听到肚子里不合时宜的响声,我一时间神色有些僵持。不过还好,蜻岚十分上道,什么也没问,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庄严的主子形象差点毁于一旦,并且有些后悔不顾丞相的挽留,执意出府。
算了算了,赶紧回药云间吧。
只是可惜,即便我想,也总有麻烦缠着我,不让我回去。
“主子。”蜻岚制止我的步伐,警惕的看向小巷深处的马车,“车里有人。”
我不禁皱了眉头,马车藏得如此之深竟然还是被发现了吗?一边捏出银针,一边跟着蜻岚提着步子,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车。
曾家?不,不会这么早被发现。难道是....丞相?
待我门距离马车不过半丈距离的时候,车里突然探出一个人影,我几乎瞬时将手中的淬了毒的银针甩了出去。
不出意料的....被躲掉了。
还不待我再来三针,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主子,是我!许离黎!”
许离黎?我又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丞相转眼就背叛了我呢。
瞧着那张熟悉的脸,我不耐烦的咋了舌,“你来干嘛?不是让你带人救小公主的母亲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讪讪的挠了挠头,用愧疚的语气吐出了让我忘记腹中饥饿感的话语:“人没了。”
“什么?!”我下意识高声呼了出来,言罢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瞥了瞥四下,道,“人没了?你杀了?”
我烦闷又忿忿盯着许离黎,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她跟了我后干的一桩桩蠢事。这一刻我用针扎死她的心都有了。
她连忙摇头加摆手,否认彻头彻尾道:“不是不是,我没杀了,今日到那里的时候,里面除了发臭的尸体已经没人了。”
除了尸体,没人了?我此时以为她的意思是小公主的娘亲已经死了,却不想她还有后话:“姓曾的尸体也没了。”
这样,也就是说小公主的娘亲可能已经被人带走了?
荒唐!怎么这么快!不到半天竟然就被发现了!
我肚子憋了一股子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让蜻岚驾车带我去那个地下暗室,而许离黎则被我派去速速接小公主也过去,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有她娘的尸体。
许离黎的轻功还是说得过去的,待我门下了马车之时,她已经带着小公主到了熟悉的狗洞前。
“你....听她告诉你了吗?”我心里略带心虚,表面仍然无动于衷。
“嗯。”小公主矮矮的个子倚在石墙面前,白皙的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墙面,不一会指腹就磨得通红。
此刻的她褪去了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的脆弱柔软的内里,羸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去一样。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挽救一下自己的半价粮食,“说不定被人转移了还没死,先进去看看吧。”
这次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我同许离黎对视一眼,狠狠的瞪了她一下,然后也跟着进去了,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地下隧道的两侧提前系了火把,昨日可怖的飞蛾也不曾出现,我们一行四人就这样畅通无阻的拐进了左侧隧道。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恶心的场面。
遍地都是深褐色干涸的血迹,残肢断肉被随意的洒在沿途的隧道两侧,上面爬满了老鼠虫子蚊蝇。
隧道两侧时不时有一个镂空的石牢,里面堆了一层枯黄的白骨,偶尔白骨上会缠绕着毒蛇蜈蚣,不过好在大多都是奄奄一息,不足为惧。
我捏着鼻子,手中的银针死死攥紧,下意识想起了昨日白沐的话语“左边有股难闻的气味,让我潜意识觉得很危险。”,心中冷笑,长生?人蛊?真是愚昧!若真有这种东西,早早就轰动九州了。
这鬼地方光是靠近就让我觉得恶心,我偏头去看小公主,发现她脸色煞白,显然是第一次看到母亲呆过的地方。她的拳头再火光下颤抖,指甲深入血肉,都不自知。
这一刻,我心里或多或少对她有了些怜悯。可怜又弱小的孩子,连自己的挚爱都保护不好。
“到了。”许离黎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这里便是死去的未腐烂的尸体。”
我嫌弃地看了一眼乱葬岗般的宽敞石室,以及地上沾血的盆子,和锈迹斑斑的青铜笼子。
拍了拍小公主的肩,“你看看你娘亲在这其中不在。”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心中早有计较,不管是从一路上的拖痕来看,还是从敞开的青铜笼子来说,小公主的娘亲如果仍然是至关重要的“人蛊”的话,只要没死,肯定被转移了。
小姑娘从愣神中拉回思绪,抿着唇,一具一具尸体探查过去,半响才抓着一块沾血的破布又哭又笑道:“没有,娘亲应该是被转移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她低沉的声音中仿佛听到了一丝侥幸。
但可惜,我并不能任由她幻想下去,从一开始她说要救出娘亲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问题。一个失心疯的人蛊,真的还能像正常人那般活着吗?
经过沿途的惨烈又血腥的场景,这个疑问的答案无疑更加确切。
所以,我必须提醒她一些事情了。
“你还要救出你娘亲?”我目光锋利的盯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当然。”她的眼神突然阴鸷起来,像一只被触犯了逆鳞的龙一般充满戾气,“你难道要反悔不成?”
“不,我并不会反悔。”我淡然的回复,目光却不曾软丝毫,“救出来,然后呢?”
“还用问吗?肯定是治好娘亲啊。”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一脸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