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迷茫。
我仿佛意识被生生剥离,扔到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没有颜色,没有知觉,仿佛一颗被遗弃于茫茫大海的沙粒一般,弱小,无助,只能随着波浪流转而沉沉浮浮。
这般过了不知多久,无穷尽的黑暗有了第一抹色,接着是第二抹,第三抹。颜色像是碧落之上飘落下来稀散雨滴,一点点将黑暗浸染,组成了一个个一闪而过的模糊场景。
我看到了红莲业火般焚烧的人间地狱,看到了模糊看不清脸的妙曼女子对我满怀微笑,看到了一双白若冰晶的柔荑在我的脖子上挂了一枚通红如血的狐狸玉佩。
她说我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她爱我。
可惜,我不记得她。
虚妄光怪的是世界突然倒塌,我措不及防的被一股强大吸力往后拉去,狠狠的撞到了一堵墙,然后我晕倒了。
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我看到了陌生的房梁。
讨厌的感觉。
“嘎~”一声奇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将我尚且朦胧虚幻的意识瞬间惊醒,我瞳孔猛缩,手下迅速往腰间摸,却扑了空。
手无寸铁,讨厌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颗傻愣愣的小脑袋探入我的视线,橘黄色的喙轻轻啄了啄我的脸颊。
很痒。
我笑了笑,放松了紧绷的身子,却放不下还在兀自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
原来是一只大雁啊,大惊小怪的。
我抬起有些发软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这个吓我一跳的家伙的脑袋。不知为何,从它圆鼓鼓的眼睛里,我竟然看到了一丝委屈。
“噗嗤”,我笑了出来。
我撑着略微疲惫的手,歪歪扭扭的坐了起来。额头上掉下来了一只白色的手帕,背面绣着翠竹。
是桃竹的手帕。
我下意识抓住手帕,想要偷偷藏到腰间的囊袋中去,我记得里面已经有一只了,加上这个就有两只了。可惜囊袋不见了。
我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
我环视了一圈,看到了木桌上的药材,未整理好的笔墨纸砚,以及缺了几本书的整齐书架。这应该是桃竹的房间,我想。
我闻着淡淡的熏香,发呆了许久,那只呆鸟仍然在我床头。
似乎是不满被冷落了,它张着橘黄色的喙又要往我脸上啄,我连忙抬手挡住。同时余光也看到了它橘红色脚蹼上绑住的一只小木筒。
木筒?
我心下好奇,抬手就将小木筒摘了下来,倒出了里面的纸条。将纸条展平,上面豪放中带着柔和的字体映入眼帘。
是桃竹的师父,典邱的字。
上次改药方时,我见到过一次。
“噬心蛊,心头血饲养,虫蛊阴毒可使一人神智俱灭,变成行尸走肉。人蛊则更甚之,人蛊为母,血液为蛊,沾染血液者身体溃烂,神智湮灭,沦为傀儡。吸食血液而不灭者,可以声音操控傀儡。”
???什么玩意?
所以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哦,不对,好像不是给我看的,是给桃竹的。
我将纸条重新卷好,打算重新塞进小木筒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解法有二,其一穿心戮之。其二,取傀儡骨,磨粉,拌入以地黄,莲子,蛇信子,甘草所熬汤中,服下即可。注意,神智湮灭不可重得。蛊毒阴狠严重亏损生命,治愈后寿命不超过三年。”
看完这段话,我猛得打了个激灵。什么破毒,这么歹毒,希望这辈子都不会碰见。
将纸条装好后,我下了床,打算出去走走。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长时间,我现在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得了,感觉再不活动活动就要散架了。
当然,背后还是一阵刺痛,想来被飞蛾咬得这般凄惨也不会这么快好。
随手披了件桃竹的狐裘,闻着清冽药香推开了木门。昏黄刺目的阳光恰巧射入我的眼睛,刺得我一阵晕眩,即使抬手遮住,也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无视以偷窥为乐的“房梁怪”的话,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只好百无聊赖地出了桃竹的小院子四处走走。
临湘的药云间虽然不比长安的豪华,但却更加轻松恬适。
出了院子往后去是小竹林,竹林一旁是一座小水潭,水潭里养着认不出名字的漂亮鱼儿。我站在水榭歇息了一会,又逗了一会鱼,依然一个人都没遇见。
人呢?都死了吗?
我一边腹诽,一边慢悠悠的往药云间面铺走去,不管别的地方有人没有,面铺肯定有,必定还要做生意的。
果不其然,我才刚刚走到面铺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叽里呱啦的讨论声。
“这是什么?”
“当归吗?”
“我怎么觉得是牡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