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羽读完字条第一反应就是,晋王比他们早一步到万国。
柴凌泰到达万国时,也立刻知道了。
一排红衣东厂锦衣卫,在码头列队欢迎。
上次码头斗殴没被打残那位烟黄牙红衣卫,笑意盈盈地哄上柴凌泰跟前道:“柴督主,随奴才进宫吧,晋王和皇上都在候着您呢。”
他在说您的时候,像是要跟着说下半句,拧你的头下来,脸上挂的尽是阴寒笑意。
柴凌泰一把推开面前的狗头道:“本督要先行回去沐浴更衣。”
十多天的流浪海上生活后,柴凌泰终于能洗热水澡,带花瓣那种,从头到脚,连指甲都让嬷嬷剪整齐,在耳背蹭抹香膏,穿上四爪蟒朝服。
焕然一新。斯文优雅。
乔柏铭匆匆洗了把脸,在督主洗澡时把离宫后西厂码头出入境记录翻查遍,报道:“毫无异常。”
晋王不是从水路进,便是从陆路城门进。
等于是季德水放他进来。
柴凌泰来回踱步。
晋王和新皇梁奕同一天谋反,晋王失败了,梁奕成功了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感谢他屠戮后宫皇子,登基后,只会想法子除掉曾经谋皇位的伯父晋王,所以晋王才会藏在鸟不生蛋的森罗,靠侄子司马公子打掩护。
堂而皇之进城,敢在梁奕面前露脸,就是说他们达成某种交易。
柴凌泰道:“把死人头带上,我们上朝去。”
去巡查森罗的一行人,也跟着上朝。
一座高大的红色宫殿出现在柴凌泰面前。红墙绿瓦,盘金龙柱子,金碧辉煌。
宫殿的内部,珐琅绘的万国战事历史壁画穹顶,栩栩如生。高台中央,富丽堂皇的金龙宝座上,梁奕端坐,威仪天下,仿佛是一座严肃俊美雕像,赫赫神威,倾听堂下人禀告事宜。
晋王和季德水在第一列。
其余文武百官低眉顺眼,躬身双手拿着黄绸奏折,分别站开两个方形,准备下一个出列参奏。
早朝上到一半,柴凌泰才到。他刚踏进门,站在众官方阵末尾的小官,手抖得厉害,他侧眼望去,小官头低得更低。
这就更奇怪了。
我胡子没刮干净?裤子没拉好?你芝麻大的官,我见都没见过,你怕我什么?
小官一副快要被吓出尿来的表情,待柴凌泰走过,才松一口气。
吏部尚书禀奏完毕。柴凌泰一甩衣摆跪下,身后跟着的段飞羽和弓湘云,天灵辰北四人,一并跪下,乔柏铭举起锦盒,打开。
锦盒四面大开,黄帕底座上,放置一颗人头。
多亏弓湘云调配药汁保存遗体,十多天下来,人头仿佛还是新鲜的,闭目安睡状,头顶一根藤木簪子束发成锥髻,整洁的脸庞。
正是失踪的梁祯。
朝廷百官齐刷刷跪下,一阵阵哀呼。
“陛下啊....陛下啊....
“为何会这样...”
“煞了老臣的命喽.....”
“....”
季德水高声下令道:“给我拿下!这大逆不道诛杀先皇的反贼柴凌泰!”
梁奕不发一语,头顶的冕冠珠帘拂动,嘴角扬起。
柴凌泰挺直腰背跪在地上,抬眼望去,新皇表情看不真切。冲进数十名东厂锦衣卫,迫来的冷冽杀气与威胁,六把剑环绕架在他脖子,咽口水都会蹭过刀刃般紧密。
他的下属,纷纷被东厂锦衣卫擒抓,被踢得正面趴下,压倒在地上。
宫殿被数百名强弩|箭手包围。
这下文武百官彻底不敢起来,五体投地,嘴里哀嚎先皇,四肢剧烈颤抖。
晋王蹲下,一巴掌呼在柴凌泰脸上,扇得他脖子一歪,被刀刃割出一道血痕。
晋王道:“你以为不说那几句,我就不知道了吗?”
那几句指的是柴凌泰骗他进火场没拿到手的通广密令。
柴凌泰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纳闷过后恍然大悟,嗤笑出声道:“谢谢你。”
原来如此。晋王得以活着进城,全靠献上七句通广密令给梁奕。
梁奕不用靠先帝已逝登基,可以名正言顺登帝,柴凌泰堂而皇之呈上梁祯的人头,便成了谋害先皇的千古罪人。
梁奕帝诛杀罪人柴凌泰,扬名立威,还能昭告天下,先皇已死,顺利继位。
这下就变成我是挨操的逆贼,你们一大一小想踩着我尸体安枕无忧。
那可真是大大的傻缺!晋王你说完七句能继承皇位的密令,皇上还会留你吗?
柴凌泰猜,晋王藏身之地被他发现,那左等是死,右等也是死。
所以晋王才会拼死回来置他死地,那七句密令不会尽数说完,待他死后,或者能让梁奕赐他安身立命的地方,继续潇洒才会说。
百官听他笑得开怀,还道谢谢,心想:柴凌泰死到临头发疯了,赶紧了结他吧,这人没救了,弓箭可千万别松手,万一被射中不就陪这疯子死了吗。
柴凌泰想站起来,六把剑把他压回去,道:“皇上,可否让我再说最后一句?”
季德水道:“跪着也可以说。”
柴凌泰道:“跪着你能说,我得站着说。陛下,我怕你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可否容臣进谏一句。”
梁奕挥手,让侍卫撤去兵器。宫殿被强弩手包围得水泄不通,任柴凌泰天纵奇才,以一敌百,也插翅难飞。
他到死,言语中还要暗讽一番,季德水使了眼色,他脖子间其中一把剑往上时,割破了他耳垂,鲜红血液顺着脖子染红衣领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