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店主擦着手打断帮工的话。“这是本店一个老客户定的,她让每年这个日子给您府上送束花。”
“每年。”男人捕捉到这个字眼,希望火苗油然而生。
“对,其实咱们店不是第一次给您府上送花了。每年今天都有一束,由我亲自送。”店主往前翻了翻记录,最后确认。“少说七八次了。”
那岂不是自高中时代起每年都有?
但他从没见过。因为那些礼物他从不在意,更别提什么花。
男人五味杂陈,苦涩又不可救药的爱怜着。这些年他都错过了什么?一个因为他是他而爱着他的,天字第一号傻子!
但还好,现在还为时不晚。
“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低沉声音从男人胸腔逸出,随便一听也知道里头含了多少情绪。
店主只觉得他眼含沧桑,话语里都按捺着冷与热的交替。“联系方式没有的。她每次都是来了就买花,不留电话住址。”
叶倾微一思索。“这束花她什么时候定的。昨天,还是前天!”
店主摇头。“这束是大半年前,她提前预定的。”
大半年前?高大身躯僵立,如一盆凉水兜头倒下。“为什么是大半年前?”他问店主,更像在问自己。
一道声音自心头冷冷响起。‘你明白的,你明明知道那个答案,承认吧!’承认南星真的已经不在了……
男人心脏骤缩,一时支不住,双臂撑在简陋的桌上,喘息着。
“您怎么了?”店主扶他坐下。
“没事。”
略一思索,店主走到柜台拿出枚铁皮盒子。“按理不该跟您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条路明年准备拆迁了,我也即将养老不做。这东西……是那位顾客半年前给您写的。”
他记得那天。
——那个老客户走进来,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写着医院名称的病服空荡荡的,嘴唇干涸发紫,眼下乌青一片。可她坐在那一字一字写着卡片时,眸子那么亮。那时他就想着,说星星很美的人,一定是没见过那女孩的眼睛吧。
叶倾目光深沉,缓缓打开铁盒。
散发淡香的一叠卡片映入眼帘。店主数过,少说五十来张,连着花钱一并给了他。只可惜,他未必能帮她送接下来的花了。
男人轻抚卡片,脸孔半掩在落地窗洒进的光线里,平淡的看不出情绪。
“不如我把这五十年的花和卡片一并给您?”店主也知道这个要求无理,但他没别的法子。
“这个给我。花,你每年接着送。”男人起身,怀抱铁盒,话里带着绝对的毋庸置疑!
这是常年处于上位才有的肯定,店主想反驳又无从说起。想着反正已经告诉他了,明年自己在不在这还两说呢!
室外柔软的酥雨飘然而至,徐徐缓缓。
叶倾一脚踏了出来,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耳边,似乎谁在轻轻梵唱。
如果有一天,
我真的消失或者不在了,
那就请你,
将我当作是,
曾抚爱过你的一缕阳光吧。
他眯了眯眼,抬头望天——这个季节,对叶倾来说,似乎真的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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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慕尚行驶在街头,两排风景往后急速倒退。
司机是程后,他黑瘦了,比之两年前成熟许多,他边开车边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后座独坐着个男人,高定西装,容貌贵气,闭眸假寐状。
“这就是全部了,您等下从酒会回来……”红绿灯,车子停下。
男人也随惯性往前冲了一下,随之睁开那双浅色的深眸。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并未关严,窗外的热气和车内的冷气交汇缠绵,最后化作一团,拂在人面。
时值傍晚,又是个晚霞遍天的逢魔时刻,行人们匆匆路过斑马线。
程后说。“现在晚高峰,人多。”
男人不答,静静的坐着。那对深邃的眸子如一泓深潭,冷峻、诱人。突然,眼尾微勾,好像看到什么?
——浅蓝连衣裙,微卷长发随风飞扬,宛如一阵轻风逸过身旁。
红灯在闪,程后脚踩离合器起步。
男人脸上是谁也不曾见过的表情,他一言不发,开启车门走了下去。
灯光闪烁,车在鸣笛,大厦压顶巴掌大的天。叶倾在马路中心豁然转身,引来一阵叫骂和急刹车。幽深的潋滟水色,在被往事冰封的双眸中掠过。
程后匆匆赶来,将人拽到路边。
“发生什么事了先生?”他在眉心打了几个结。这样的叶倾,实在太久不见了。叶倾是冷漠的,是克制的,独独不是这样的。
盛夏里,男人细碎的刘海被汗侵湿,一络络漾在眉睫间。
他抿紧薄唇,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
刚才……那是南星的脸!
都过去两年了。没想到光是看见和她类似的脸,他都心颤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