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道:“三爷,你果然在这里!”
贾环过去扶她说:“夫人,咱们回家再说。”
沈曼挣开了他的手,说:“我倒要看看这位花氏到底何等绝色。”
“有什么好看的,此中缘由你不尽知,回去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贾环好言好语说。
沈曼冷笑:“有什么缘由的?不就是这女人和我丈夫滚一床单上去了吗?还有什么缘由,难不成你不是自愿的,有人拿刀架你脖子上去和别的女人睡觉?”
贾环这是当着下人的面底裤都被老婆扒光了,他不知的是,这沈曼原是坏脾气,在后宫中呆了多年,当年挑衅被邢岫烟打脸,后来一直被太监宫女暗中为难,心底积怨之深,将之早年所学一些侯门千金的基本教养也扔了。
后宫女人是什么,不就是陪皇帝睡觉的角色吗?那么在这些年中,“睡觉”这件事在沈曼心头萦绕,久而久之,积怨爆发出来,她只依着心中所想行事,怨恨之下,哪理会贾环的脸面?
贾环这还有什么话来应对?软的不行,他脸色一变,说:“曼儿,你是定要在这胡闹?”
沈曼语如炮珠一样:“我没杀人、没打人、也没有告外头的女子不守妇道来与我丈夫无媒苟合的,这算哪门子胡闹?我来此地也无它想,不过是看看花氏,三爷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这与外头女子通奸,你的官声还要不要了?我来不过是因为我嫁了三爷,想为三爷抹去这事。你真喜欢花氏,纳进府来便事,哪有留她在外抛头露面的?还听说生了个哥儿,哎哟,这可是未婚生的庶长子呀,哪家有头脸的人家能在婚前生出庶长子来呀?没奈何我这当家奶奶也只有认下了,给她养着。得将来,大伙儿笑他小妇养的,阴微下贱,上不得台面。我这拳拳之心,可昭日月,便是拿到大明宫去讲理,我也是不怕的。”
贾环没有想到全被土著女的妻子这样刀刀捅心的抢白,他之前是多有想娶妻,挑三拣四,没有想到终于娶上豪门妻,竟是这样的不良妇。
那贤惠大度、相敬如宾、恩爱甜蜜、姐妹一心的理想破灭,他只觉背脊里发冷。
贾环怒道:“够了!你再闹下去,我就……”那“休了你”三个字却一时说不出来。
沈曼道:“想休了我?你试试看,我就到京兆府去说说理,这是谁没有理!你有庶长子,养着外室,你还敢娶我堂堂侯府千金!”
贾环到底是男人,便是在现代被女人这样压制都受不了,何况是古代,不禁反击:“你是侯府千金?你怎么不说是后宫出来的妃嫔呢?我的静妃娘娘!”
沈曼能处处捅心,但贾环也是一击而中,沈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沈曼压制住心底的痛意,大声喝道:“给我砸!砸烂了!”
贾环喝道:“谁敢!”
沈曼喝道:“有何不敢!你们不是侯府出来的就是王府出来的,咂了这烂货的地方!张嬷嬷,带人去把那烂货给我扒出来!”
“是!小姐!”
一众下人陪房和庄子里跟来的佃户就冲进各屋去,见东西就咂,也有顺手牵羊的。袭人知道此事危险,原躲在内院中,希望贾环能带了这母老虎走,没有想到这人如此刚烈。
等张嬷嬷带人冲进来,花家仆婢挡不住,也太迟了。几个粗妇上前来识得穿戴,架了袭人就出内院。
袭人挣扎不开,就被拖到了沈曼跟前,这种事贾环也不想闹大,面对沈曼,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还有办法将沈曼的人都打趴下不成?
第235章 袭人了悟
沈曼被一句“静妃娘娘”戳到了最痛处, 一见袭人就上前左右开刷几个耳当打去, 打到她手掌生疼。
她的留有指甲, 在袭人脸上刮了几道血痕,贾环终于不忍过去抓住了沈曼的手,低声道:“夫人, 气你也出了, 我们回去再说!”
袭人在脸颊红肿, 双耳嗡嗡响时听到贾环这一句, 心中愈苦,心道:你不一开始就拉了人走, 是指望让她出些气,然后好大事化了吗?你如何不自己承担, 却要我来受这苦难?
袭人心内痛苦无法言语,暗哭:老天爷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我是如何瞎了眼睛非要跟这么个男人?贾宝玉当年自是废物,可这贾环不算完全废物,却也无真心护女儿的打算。贾宝玉能看着金钏儿白白死了, 不敢挡在女人前面,这贾环倒有些能力, 可他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两个男人来左右她的命运?
沈曼道:“既然是三爷你的丫头和庶子, 哪有留在外头的道理, 全都带回府去吧。”
此时贾环已经不指望她贤惠大度了, 说:“你想要养儿子, 我们自己生出嫡子来就好,何必养别人的。”
沈曼呵呵说:“既是三爷的骨肉,怎么也要喊我一声‘母亲’吧?”
花母上前来说:“三爷,苒儿不能走,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没有人疼她,我这当外祖母的疼!”
沈曼身边的张嬷嬷冷笑一声说:“你是何人,敢称是小少爷的外祖母?小少爷的外祖母可是县主,那可是太/祖皇帝的血脉!”
沈曼虽然不会真疼贾苒,但是礼法上她就是他的母亲,娴宁县主当然是贾苒礼法上的外祖母了。这也是说明袭人这外室的不正当身份。
沈曼说:“带了人走!我倒看看谁敢说我不是孩子的母亲!”
沈曼说着拂袖而去,也不理会贾环,自有心腹帮她拾。娴宁县主本就是个骄横历害的角色,当年几个庶女在沈家生存艰难,也是只有奉承沈曼,给沈曼当枪使或者当衬托的小丑,她们才活得好。这娴宁县主为女儿挑的陪房都是培养出来的得力干将,花家人哪里是对手?
袭人也被拖走,进了贾府,夜间就让沈曼关在柴房,贾苒也才牙牙学话,被张嬷嬷抱走,倒还带了个奶娘,随意安排了个房间。
是夜,贾环睡在书房,而沈曼回房也泪湿枕巾。
翌日,沈曼贾环又为此闹起来,不但赵姨娘来看,连带着邢夫人、王熙凤听说此事也过来劝架。到底还没有彻底分家,闹大了,贾府的脸面不好看。
赵姨娘对孙子到是宝贝的,可是对袭人就没有这情份了,她也自知不是儿媳的对手。
王夫人也在一旁看戏,她是没有权力了,看素来得意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贾环出丑,她心底也痛快。
事有凑巧,正是腊月,已中举人,却在白水书院读书的贾宝玉也回府准备过年了。他虽住在荣府中,但知父母出狱也要第一时间来东院向贾政、王夫人请安。
所有的人都汇集在一起,贾宝玉看到大伙儿正在东院正堂分说这家务事。此时没有“通灵宝玉”的影响,贾宝玉倒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因为从前种种害了女儿的事而后悔,也因为对林黛玉真情难遂而伤怀,这位佳公子,眼中都带着一抹令女人心动心疼的忧郁。
因为他进屋来,正堂上的吵闹声才暂息,大家把目光都看向他,贾宝玉彬彬有礼拜过贾政、王夫人,又和王熙燕夫妻团聚。
贾宝玉看着堂上那么多人,说:“这是怎么了?”
袭人跪在堂上,浑浑噩噩,自伤自怜,但贾宝玉回来时,神智渐渐清明。
忽然,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唤了一声:“二爷,救救我!”
贾宝玉吃了一惊,细细看去,终于认了出来:“袭人!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