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可不愿意自己儿子的婚事由晋安郡主做主,这话可谓是掐住了她的软肋,迟疑一下,柳氏便道:“那儿媳就听母亲的,就是不晓得父亲那里是个什么说法?”
晋安郡主冷笑一声:“他能有什么说法,不过是一个庶女,我让你过过眼已是抬举了她,惹得我不高兴了,便打发了她去和大郎做伴,兄妹两个倒也有个照应了。”
柳氏被这话唬了一跳,生怕晋安郡主真把六娘子送到庙上去,到时候可就是有去无回了,忙道:“还是劳烦母亲帮六妹相看一下人选吧!”
晋安郡主这才满意的点了下头,打发了柳氏离开,之后让王姨娘趁早把人选定下来,对于她来说,六娘子裴苑不过是傅姨娘肚子里爬出的玩意,给她几分体面由得人叫上一声娘子,不给她脸,在她这里也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又怎么值得让她上心。
王姨娘明白这人选要尽快定下来才好,虽说冲喜这事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可有个盼头总归是好的,当天夜里就定下了三个人选,次日一早便拿来给晋安郡主过目。
晋安郡主看也未看一眼,便是打发了人把单子照样抄了两份,一份送到了沛国公那里,一份送到了柳氏那边。
要说王姨娘对于这人选也是上了心的,因冲喜之事在急,门户相当的人家自是不能选择,可到底也是国公府的庶女,嫁得落魄对于国公府也是没脸,是以王姨娘把这人选定敲定在新晋的武官上,家世不必出众,人口简单为好,且这人品样貌也要过的去,这样才能把事情办的体体面面,让人挑不出错来。
柳氏因怕晋安郡主插手柏哥儿的婚事,对于这人选自然没有异议,每个都说好,倒是对一位任职仁勇校尉的刘姓郎君多称赞了几句。
沛国公看见名单时先是一愣,不解其意,待听内侍禀明后不禁勃然大怒,斥道:“胡闹,胡闹至极。”
那内侍低头不敢言语,只瞧见沛国公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才轻轻一哼,自语道:“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便是要她为县主续命也是她的福气。”
瞧见沛国公破门而入,晋安郡主身姿未动,只挑了下长眉,道了句:“稀客。”
沛国公眉头紧皱,把那单子拍在小几上,沉声道:“我以为你胡闹几日也就罢了,怎得还越发的没完了,冲喜之说你也信得,愚昧。”
“有何信不得,为了太华,莫说只是冲喜,便是要了我的命又有何难。”晋安郡主冷笑一声:“往日里不见你来这院子瞧一眼太华,事关你的宝贝女儿你那双金贵的脚就迈得动步了?”
沛国公被晋安郡主的话咽了一下,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半响后,才道:“我知太华如今这样的状况你心里不好受,可在胡闹也要有个分寸,傅姨娘被你关了快三个月,就连大郎都在庙里呆了近三个月,这些我都随着你,可如今你却要拿苑娘的婚事来胡闹。”
“裴公瑾,你今日且告诉你,太华若是无事便罢,若真的夭折了,牵连进此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要让他们给我的太华偿命,要他们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别说你的傅姨娘和好儿子只关了三个月,真到那一天,我就让他们给我的太华陪葬。”晋安郡主目光冰冷的看着沛国公,声音中带着已掩饰不住的疯狂,若不是现今裴蓁还吊着一口气,只怕她早已经疯了。
沛国公知道晋安郡主虽不曾歇斯底里的叫喊,恰恰却表明了她的态度,她说得出做得到,一旦太华夭折,她手里的那把屠刀就要见血,德宗大长公主必然也要跟着她一起发疯,就连皇后娘娘也不会善罢甘休。
“苑娘的婚事我来安排。”
沛国公不怕晋安郡主告御状,甚至不怕卫皇后在今上那进谗言,他真正怕的是德宗大长公主手中的屠刀,没有人会忘记她和伊维斜所生的两子,那才是真正让人忌惮的所在,权衡之下,沛国公到底是让了步,他不能看着晋安郡主真的挥起那把屠刀,所以明知冲喜是无稽之谈他也要牺牲了六娘子,以此来保沛国公府的安稳,让德宗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在太华夭折后不会因此为由拿沛国公府开刀。
余二娘子倒知三少夫人裴氏出身沛国公府,虽是庶出,却占了一个长字,在家中时也曾听母亲说起过,这位三表嫂很是个伶俐人,为出阁时颇得嫡母晋安郡主的欢心,出嫁后在外祖家也颇为得脸,此时见周氏这般说,忙道:“原是如此,也只有三表嫂这样的伶俐人才能忙的起来,想我这样愚笨的,在家中时想为母亲解忧也是有心无力。”
“若是可以,三弟妹必不想这般操心的。”二少夫人郑氏叹声说道,又因屋内并没外人,便与周氏道:“大嫂可听说了那事?”
周氏点了点头:“倒是听了一些闲话,也不晓得当不当真。”
“有什么当不得真的,今个德宗大长公主宴请京中各府女眷,为的不就是太华县主的事。”四少夫人卢氏脆声说道,眼底带了几分火气:“虽说太华县主是个可怜见的,可也没有让活人娶个死人的道理,但凡是好人家的儿郎,谁肯受这个委屈。”
“四弟妹慎言。”周氏摇了摇头,这话不是她们可以说得的。
四少夫人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没理会周氏的好意不说,反倒要把她给拉下水:“屋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说不得的,难不成大嫂娘家没接到帖子?我记得您娘家可是有个幼弟还不曾订亲呢!保不准就让德宗大长公主给瞧上,要我说,还是趁着这会子有时间赶紧把亲事订了才是紧要的,免得糟了那祸事,想那太华县主如今要死不活的也是可怜,要我说,倒不如死了的干净,也免得拖累了活人。”
三少夫人裴氏在门外听了半响,原是不想与卢氏计较,却不想她越说越是难听,听到最后一股火猛的涌上心头,冷笑一声推门而入,挑着细长的柳眉,冷声道:“我倒是不知我那妹妹拖累了哪个,还由得四弟妹你跟着操心。”
卢氏没曾想裴氏会把这话听了个正着,当下一怔,随后吱吱唔唔的说不话来,裴氏却觉得不够解气,讥讽道:“这事还真轮不到你们卢家操心,莫不是以为接到了德宗大长公主的帖子就自以为受了抬举?”
卢氏被裴氏连讥带讽说的满脸通红,好半响才憋出一句:“难不成我说的不是实情?”
“是不是实情与你何干,我怎么记得四弟妹你不是属狗的?还是说我记错了?”裴氏冷笑一声,这是说卢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余二娘子第一次见这裴氏,见她一双云鬓上缀满的珠翠微颤,一双杏核眼瞪得大大的,丰润的唇瓣勾着冷笑,满身的火气简直如有实质噌噌的往外冒,又见卢氏如同老鼠见猫一般,而大少夫人周氏与二少夫人郑氏则是满脸无措,心下了然,这裴氏虽是庶出,可在这孔国公府地位却是不底,甚至压了四少夫人卢氏一头。
“三弟妹别恼,你也晓得四弟妹的性子,那就是嘴上没有把门的,何苦与她计较。”周氏起身走到裴氏身边,伸手拉了拉她,脸上挂着几分歉意的笑。
裴氏却是冷笑一声,转头怨上周氏,高声道:“往日里母亲都说大嫂行事最稳妥不过,怎么就由着四弟妹背后说人了?如今却要我不与她计较,这是何道理?难不成我裴家就是这般好欺的?”
周氏脸色一变,心里也有几分气恼,可作为大嫂,她总不能瞧着裴氏和卢氏在余二娘子面前闹僵起来,只得赔笑道:“是我错,我与你赔不是了,可莫要在气了。”说着,挽上裴氏的手臂,笑道:“今早余家表妹刚到,赶巧你出去了没瞧见,刚刚余家表妹还念叨起了你呢!”
周氏提及余二娘子的用意裴氏自然知晓,不过是不想让外人瞧了自家的笑话罢了,只是这般轻饶了卢氏却也觉得不甘心,便冷笑一声道:“罢了,我且给大嫂这个面子,只是,四弟妹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个做嫂嫂的自是不会与你计较,可今日这话若是传到德宗大长公主和我母亲耳中,就不知四弟妹要如何解释了,那就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说的清楚的。”
卢氏被裴氏一番话气的浑身直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裴氏道:“你也别拿德宗大长公主和晋安郡主来压我,如今满京城哪个不晓得太华县主的事,左右不过是瞧着德宗大长公主的面子不好婉拒罢了,实则哪个不怕自家儿孙糟了难,早年间也不是没有冲喜这档事,平津侯府的小侯爷也不过挑了何家的庶女冲喜,那也是明媒正娶的抬进平津侯府的,怎么到了你们裴家就非嫡子嫡孙不可了,还是说你们裴家女就比旁人尊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