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打生打死有什么意思?”
“我没钱,你要什么头?”
他在和徐冉说话,却看着顾雪绛:“输的一方当众跪下道歉如何?”
徐冉想了想:“你若输了,也不必下跪,给银子吧。”
顾雪绛从未想到徐冉还有如此聪慧的时刻。
若钟天瑜真被逼到当众下跪,以钟家人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事只会更麻烦。事关一个家族的脸面,不再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
徐冉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下跪还不如给钱实在。
在同伴的殷殷目光下,她心想,我得狮子大开口,宰他一笔,我们仨人平分。
她说:“三十两!”
顾雪绛:“……”
程千仞:“……”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徐冉顺着程千仞的目光看见了桌上银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能反口。
只好硬着头皮道:“师姐也不坑你,就三十两,让你买个教训。”
钟天瑜此时一刻也不想多呆。真是太掉价了。
他把剑仍给仆从,甩袖便走:“战书明天到。等着下跪吧。”
仆从依然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为他撑伞。两人衣袂翻飞,转眼消失在街口。
顾二问:“你带伞了吗?”
绵绵春雨,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等对方走了,彻底松懈,才发觉早已浑身湿透。程千仞和顾雪绛没有真元护体,看上去很是狼狈。
徐冉老实道:“没带。只带了刀。”
程千仞从一地竹骨狼藉中捡出自己的伞:“走吧,跟我把壶送回去。找东家给你俩借两把。”
门前摇椅上没人,店里也空荡,程千仞将摇椅搬回柜台。
东家正好撩起帘子,从后厨走出来,端着一碗鸡汤馄饨,往桌上一放,对他说:“吃吧。”
程千仞放学匆匆赶来,没顾上吃饭,又经凄风冷雨,刀剑惊吓。此时面对一碗热气滚滚,浓香扑鼻的馄饨,才觉得饿极。
不止是他,一旁的徐大和顾二也直勾勾盯着馄饨碗。
东家见不得他们这副丢人样子,又往柜台后的摇椅上一瘫:“做多了,锅里自己舀去。”
馄饨皮薄馅足,汤汁鲜美,加了辛辣的胡椒粉,越吃越热,浑身寒意都被驱散了。
程千仞埋头吃着,忽听东家说:“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来我这里时,要带上趁手的家伙吗?”
他心想,原来你看见了啊。不过隔得远,又下雨,多半没看清楚。
唉,刚才遇见的可是修行者,我拿一把生锈的旧剑有什么用。
嘴上应道:“来时带着,放在墙角,刚没带出去……谢谢东家。”
想来没有老板愿意雇佣在外面惹了大麻烦的伙计,他也不敢多说。
程千仞想起刚来那天,临走之前,东家叫住他,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长条布包扔给他。
“虽说是在南央城里,但西市鱼龙混杂。”他看看地上的死人,“这种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来一次。接好,以后来这里带上这个。”
程千仞拆开一看,竟是一把剑。
“年岁旧,锈得厉害,不过你拿着装个样子也够了。”
“……谢谢东家。”
“不谢,伙计。”
西市三教九流聚集,客人醉酒闹事、买卖双方拌嘴打架,官差总是姗姗来迟。
程千仞得剑之后,每次来这里都依言带上,就算没什么用,手上有家伙,心里也多一分踏实。
徐冉和顾二端着碗出来,三人坐在小桌上,呼啦啦闷头黑吃。
吃完留下十文钱。这是老规矩了,程千仞吃饭不钱,他们俩得按正常价格给。
“东家,我想借两把伞,明天还。”
东家又祭出三字口头禅:“随便你。”
三人都住在城东,回家同路。
雨势渐弱,夜风却更寒,卷起树影摇曳,落叶纷飞。人家屋檐下纸灯笼在风中飘摇,明灭的烛光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留下浅金色碎影。
初春的景致,深秋的凉意。
雨夜路上没有行人,平日偶尔窜出来的野猫也不知躲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