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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1 / 2)

于是片刻之后,傅克己听见了他的回答:“东南边房顶四个人,只有一人抱剑。他穿南渊院服,梳单髻,没有戴冠……修为感知不到,距离太远。”

四人中撑伞那个还有点面熟,像花间雪绛那孙子,不过这句他没说。

事情似乎麻烦起来。原下索掩卷抬眸。邱北也放下刻刀与木料:“需要我去看看吗?”

傅克己:“不必。”

神兵通灵,见类则鸣。令‘山河崩摧’起争锋之心,唯有‘神鬼辟易’。自宁复还杀师叛山,澹山一脉无主,‘神鬼辟易’十六年下落不明。直到今天。

他按下微微颤动的剑身,似在安抚故友,然后剑回鞘,闭目养神。

既然对方是南渊学子,那他们终将相见。

此行不虚。

***

傍晚时分,细雨初歇,云开日霁。

连绵楼阁,树木花草经历雨水洗刷,浮尘尽去,又被夕阳镀上浅淡赤金色,顿生无限光。

南渊藏书楼作为南方最高建筑,利剑般直入云霄,仿佛连通天上霞光与人间晚晴。

积水从飞檐滑落,像一颗颗剔透明珠。年轻书生立在窗边数珠子,顺便看看勤学殿外忙碌奔波,操办迎客晚宴的学院众人。也看城里车水马龙的街道,随风飘荡的炊烟。

有人走过来,顺着书生的目光向窗外望去:“雨停了。”

一场秋雨将枝头花叶打落,满地残红堆积,混入泥土。却有一处新蕊乍吐,从楼上露台到楼下花园,千花万瓣,尽是炽烈鲜艳模样。

那里是建安楼。翻修历时两月,终于重见天日。

胡易知叹了口气,应道:“是啊,天公作美,有凤来仪。”

院判:“你应该照照镜子。”

胡易知挑眉。

院判:“每次你输光月俸,还说‘赌输又怎样,我很开心’,就是现在这幅模样。”

北澜队伍白天入院休整,晚上南渊安排了两场宴会。一场在勤学殿外大广场上,由即将毕业的师兄们主持,一些家世显赫或成绩优秀的学生们陪坐,招待来客。大家击鼓传花玩行酒令,即兴表演,没有座位的也可以在旁围观。

双院斗法期间课业轻松,学生们今夜兴致高昂,都等着去那里凑热闹。

另一场在太液池的画舫上,气氛与前者相差甚远。副院长与院判做东,昌州府刺史、守备军官列席,迎接皇都来的贵人。南方军部已派遣一支轻骑兵进驻学院,协助负责安全和秩序。今晚画舫宴会结束前,从建安楼到太液池,全线封路禁严。

不过这些都与程千仞无甚干系,他正在菜摊挑一颗大白菜。

最近酒楼客满,家里却有三张嘴嗷嗷待哺。他们初赛战绩突出,前些天就到宴会请柬,管事师兄给安排了四个座位。

顾雪绛不愿意去:“这种酒局得不到有用信息,白浪功夫。”

徐冉:“你是怕撞见‘故人’吧。被你打断过腿,又想不起名字的那种。”

顾二搬了摇椅出来,瘫在院中看晚霞:“我这都是为他们好,钟天瑜曾说,要办一场马球比赛,宴会上定然谈及此事。我去了怕他们不自在……人多还要说话,鹿也不自在,我们在家里吃就挺好。是吧鹿?”

林渡之“嗯嗯”点头,又反应过来:“不是鹿,是渡!”

程千仞:“我们中午不是吃过……”

三人齐刷刷看向他,脸上写着“几个菜啊”“有肉没有”以及“给点草吧”。

程千仞没话,抱剑出门。

正是华灯初上,雨后清凉。

石板街水洼里映出漫天霞光,又被奔跑的孩子们匆匆踩碎,小贩推着板车叫卖,音调又慢又长。

西市没有正经大酒楼,一溜的小吃摊和小饭馆,满街飘荡着油烟味与酒菜香。

一个小姑娘坐在路边摊吃烤馍。她穿着刺绣细的藕粉色襦裙,吃相文雅秀气,身边还带两个丫鬟。左边桌子一群地痞在划拳喝酒骂脏话,右边来了一群打赤膊的男人,是刚下工的泥瓦匠和木匠队。

烟熏火燎,三教九流。她与周遭格格不入,却毫不觉得别扭,熟练招呼道:“老板,再烤个馍。多刷油,多放辣面。”

两个丫鬟欲言又止。

小姑娘吃完,心满意足地拿出绣帕轻拭嘴角。带着丫鬟逛街去。

她看什么都新鲜,不买珠钗水粉,只买纸风车糖人草编花篮,还乐得咯咯直笑。几个摊主在背后议论,这么漂亮的姑娘,不会脑子有毛病吧。

他们说话很小声,普通人绝对无法察觉。但她能听见,听得一清二楚。却依然很开心,止不住笑。

脂粉味油烟味汗水味,叫卖声还价声笑骂声,黄澄澄的烤馍,暖融融的灯笼。

烟火人间,一切都太美好,每样东西都温暖极了。

吃饭的,赶车的,骑马的,抱孩子的,卖菜买菜的,她好奇又认真地打量着,忽然不知看见了什么,恍惚一瞬:“五哥?”

丫鬟以为自己听错:“小姐你怎么了?”

小姑娘突然提起衣裙狂奔:“五哥,等等我!”

她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像一尾游鱼般灵活,眨眼间追出半条街。茫然四顾,只见人群涌动,哪还有熟悉的身影。

背后响起一道平静声音:“姑娘为何追我?”

那少年身穿南渊学院服,左手提一只装满的菜篮,右手拿一把旧剑。眼神漠然,气质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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