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树袋熊幼崽一样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姐努力探出头,冲着桌面上散乱的信纸和随手丢开的羽毛笔扬起了下巴,想要看清楚面前这个感染了皮肤饥渴症的重度患者到底是不是自己选定的冷峻未婚夫。
她先是摸摸男人的脸颊又在耳后发际线部位试探了一下,确认如假包换后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达西先生,我不觉得自己担得起你如此不可理喻的指控。至于乔治安娜,难道你不想把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她吗?
与其留在这里整日面对那个得寸进尺的龌龊小人,让可怜的未婚夫忍受神肉体上的双重折磨还不如趁早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
反正对于宋辞来说这次出行的获已经远远超出想象,她也不怕死脑筋的汤姆逊先生会为此忘记可爱的苔丝。
“你是说,我们离开?”
达西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但是我答应过宾利,要帮他完成求婚。”
“亲爱的达西先生,既然连你这种以开罪别人为己任的傲慢绅士都能顺利求婚,难道你还怕宾利先生那样的甜心会孤独终老吗?”
宋辞从未婚夫怀里挣脱出来,“更何况他想要求婚的对象还是比谁都好说话的班内特小姐,这桩婚事的阻碍几乎为零。”
“甜心?”
达西动作生疏地替小姐捋顺衣服上的褶皱,“我承认宾利为人和善也很有风度,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只懂得讨人喜欢是不够的。他还需要一副坚硬的盔甲抵抗外面的疾风骤雨,只把最柔软的部分留给最爱重的人。”
“老天!”
宋辞扶了扶额头,“我已经猜到你下面的那句话是什么了,‘他笑得太多了。’”
“是的,达西夫人。”
达西对于自己在背后说好朋友坏话的行为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反而态度极为真诚地说道:“这是他和班内特小姐共同的缺点。比起随处可见的和蔼笑容,难道你不觉得像我这种从来都吝啬于表露内心的人抒发的真挚情感才更可贵吗?”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评论别的男人了,请你一定把甜心那两个字忘记。”
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好似急于争宠的小孩一样幼稚的未婚夫,宋辞只得转身欣赏起极具男性气息的客房,“宾利小姐还真是偏心,这间屋子的摆设可比我那间漂亮多了,就连壁炉里的炭火闻上去也更舒服些。”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首饰盒,不出意料地从里面找出了好几件单看没什么特别,但要是和未婚妻的配饰放在一起就特别和谐的小玩意,“狡猾的达西先生,难怪妈妈总是喜欢看我戴那些致的发夹,原来都是你的功劳。”
“在彭伯利的主人房还藏着一套最漂亮的鸽血石首饰,它一直在默默等待着能有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拾起。”
达西倾身贴近未婚妻,环过肩膀与她的手指交握在一处,“我想那种极致鲜艳的红配上纯洁婚纱的白一定会非常非常迷人,美到惊心动魄。”
“亲爱的。”
宋辞仰头望着他坚毅的侧脸,“既然你时时刻刻都在暗示我想要尽快举办婚礼,为什么不肯多走几步去跟宾利先生告辞呢?我想只要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他不仅不会埋怨你的言而无信,反而会受到非同一般的鼓舞也说不定呢!”
“如你所愿!”
在未婚妻的蛊惑下无法继续保持冷静的达西先生低头啄了口近在咫尺的诱人唇瓣,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间。
可想而知,当暂时告退的宾利先生在桌球室内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多么惊讶,他在替姐妹惋惜的同时发自内心地拥抱了自己的忠诚挚友,并对其表达了最真挚的祝福之意。
若非好友执意拒绝,他甚至想借着下午茶聚会的时机开香槟庆祝一下,也好让大家一起分享这个不需要刻意隐瞒的喜讯。
不过生活总爱给人们来点出其不意的惊喜,不等宾利先生为好友的低调感到遗憾,另一位张扬至极的访客就用自己独特的登场方式打破了尼日斐花园短暂的平静。
在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私下告别的同一时刻,一辆由四匹骏马拉载、仪仗开路的四轮马车就这样衬着偌大的排场神气活现地驶入了尼日斐。
这阵仗可是吓坏了府邸的男管家,他早年虽然跟着老爷接触过好些有钱人,但大多都是地位不高的商户。即便是到了少爷这一代,身份最贵重的访客也是不喜欢摆派头的彭伯利继承人。
如今陡然见到这么一位不同凡响的贵客,他立刻就变得十分拘谨,也拿不定主意该用何种礼仪接待对方才会让来客既受用又不挑理。
同样吃惊不小的还有停留在客厅里的几位访客,尤其是恨不得趴在玻璃上的莉迪亚简直被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们迷得神魂颠倒,直嚷嚷着要出去看热闹。
等到蒙在鼓里的家主接到惊慌失措的仆人通报亲自迎接时,困扰大家的谜底才终于揭晓。
“亲爱的安妮宝贝,达西!你们在哪,快出来见我!”
手里紧紧攥着信件的德·波尔夫人热切地呼唤着至亲的名字,中途还纡尊降贵地朝亲身相迎的主人点点头。
“妈妈?!”
听见熟悉的号角声就急忙奔到楼下的小姐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贵妇人,“你怎么会到麦里屯来,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真正让人惊讶地是你,我的宝贝!”
德·波尔夫人激动地热泪盈眶,可以说在她的一生中除了丈夫去世那年还从未有过如此情绪外露的一刻。
“快来让我吻吻你,我的小安妮。”
她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又亲,“你不知道我接到达西的来信时是多么高兴,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很高兴见到您,亲爱的姨母。”
为朋友做过介绍后,达西先生立刻进入了角色,“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您的祝福对我和安妮来说真是太过珍贵了。”
“我当然会祝福你们,达西!”
德·波尔夫人又和侄子贴了贴脸颊,“我一到信就立即动身赶来了,连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我要带你们去伦敦,那里的宅邸虽然没有罗新斯住着舒服仆人也少了一半,却有的是筹备婚礼所需的必备品!想想那些漂亮的珠宝和婚纱,来自东方的丝绸、日本的花布,都是能让彭伯利和罗新斯增色不少的好装扮。我还要请最好的合奏团来为婚礼助兴,上帝啊,还有结婚蛋糕和婚戒,我们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你真该提前一年通知我!”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达西却一点也不觉得烦闷,“我和安妮也有这个打算,在您进门之前我才刚刚和宾利辞行,预备明天一早启程去伦敦。”
姨侄两人的谈话内容对现场宾客尤其是宾利小姐和另一位心怀叵测的先生来说无疑是又一枚重磅炸\弹,特别是前者在即将被迫接受一群不体面的亲戚时再度失去了苦心追求多年的意中人,这种锥心刺骨的失意与痛苦几乎要压垮了她。
若非害怕上帝责罚,宾利小姐差点忍不住发出让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邪恶诅咒。
她虽然强行憋住了付诸于口的毒咒,却还是因为心底的怨毒嫉恨得发狂,连带着那张本就不太吸引人的脸蛋也变得触目惊心。
“妈妈,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不如像原先计划的那样等到天亮再出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