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宣王府的静谧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刚用过早饭正在漱口的宣王面露不悦,抬眼看向门口。
汪忠忙放下托盘疾步走到门外, 低声呵斥道:“出了何事?毛毛躁躁的!”
“莫遥公子回来了!”
汪忠愣了一下, 又低声问了几句, 忙转身大步走进来:“王爷,莫遥公子回来了!这会儿刚进城不久, 府里有人瞧见他掀开车帘与连少堡主说了一路的话, 如此相谈甚欢,想必此行颇为顺利。”
“嗯。”宣王站起身, 瞧着神奕奕, 并没有如外界传言那般虚弱不堪, 他将目光转向汪忠,神情不辨喜怒,只淡声吩咐道,“准备一份厚礼, 不要怠慢连家堡。”
汪忠应道:“是。”
不多时,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宣王府侧门口, 马车依旧是墨远离开时所乘的那一辆,只是此刻瞧着有些破旧,想必路上受了不少折腾,连慕枫自马上跳下来,掀开车帘朝墨远伸出手,双眼亮如星辰, 笑意融融。
墨远身披狐裘,颈间围着一圈毛领,衬得他越发长身玉立、风姿卓然,他将手伸给连慕枫,借力跳下马车,抬眼笑了笑,丝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
连慕枫怕他受凉,特地给他准备了这身衣裳,起初想到他这副模样要被宣王看到,心里怎么都不舒服,恨不得再给他换下来,可这会儿见他对着自己露出明晃晃的笑容,瞬间又觉得气顺了。
站在门口恭迎的汪忠看得心惊肉跳,他在宣王府待了这么多年,最是清楚男子间那些事,墨远与连慕枫只一个眼神交流就足够让他产生诸多猜测,更不用说墨远还紧紧拉着连慕枫的手,直到走近门口才松开。
连慕枫显然也有些意外,他都做好了避嫌的准备,怕给墨远招惹麻烦,想不到墨远完全没有这个考虑,他看着墨远走上台阶,面上笑意加深,大步跟上去,对汪忠抱了抱拳:“汪总管!”
汪忠对上他春风得意的脸,差点没笑得出来,忙恭敬地拱手作揖,一面亲热地与墨远打着招呼,一面对连慕枫道:“连少堡主一路辛苦!王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请!”
二人跟着汪忠直奔主院正厅,进门又是一通寒暄,直到入座饮了茶水才说到正事。
墨远将此行经过挑挑拣拣对宣王说了,宣王听得频频点头,面露愉悦:“阿遥这趟辛苦了,回来后好生歇歇。”
墨远笑道:“为王爷分忧是莫遥该做的。”
宣王呵呵一笑,又对连慕枫道:“还要多谢连少堡主与连家堡的镖师一路护送!”说着示意汪忠将准备好的礼单递上来,笑道,“这是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连少堡主笑纳。”
连慕枫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多谢王爷!”
又聊了片刻,宣王看看外面天色,连慕枫知道他有了送客之意,便起身道:“在下已将莫遥公子平安送回,这趟差事便是彻底结束了,连家堡的镖师还在外面等着,在下就不在此逗留打扰王爷清净了,告辞!”
宣王忙起身相送。
连慕枫临走前朝墨远看了看,墨远立刻冲他笑起来。
汪忠在旁边看得欲言又止。
待连慕枫离开,汪忠立刻转身走到宣王身边,低声对宣王耳语:“莫遥公子与连少堡主关系匪浅。”
宣王微愣,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片刻后冷哼道:“那又如何?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汪忠怔住,没明白他指的是墨远还是连慕枫。
宣王拂袖转身,冷冷道:“让他来书房。”
汪忠这下明白了,心中微惊,忙去请墨远。
墨远不慌不忙地去了,一进门就对上宣王黑沉沉的脸色,不禁讶然笑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宣王坐在案桌后,抬起头仔细打量他,也不知怎么了,竟觉得他这出去一趟,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墨远挑眉:“可是属下有什么不妥?”
宣王看着他让毛领衬得越发俊美的面孔,越打量越是心惊,半晌才定定神,沉声开口:“你可知,太子如何了?”
墨远神色如常:“太子?他不是瞎了么?难道又有了什么变故?”
宣王微微眯眼,双手不动声色地握拳紧,目光紧盯着他:“当初我送给你一套弓箭,你未曾用上?”
墨远走到他面前,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王爷赠送的弓箭,属下怎敢不用?”
宣王面色微变,墨远再次压低身子,笑容越发和煦,只是身上的气势开始渐渐显露出来:“属下倒是不知,太子究竟如何了?”
宣王猛地后仰,差点连人带椅子翻下去,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既被墨远近在咫尺的眉眼激出热血,又被心中越发清晰的猜测惊出冷汗,他定定地看着墨远,冷静过后,一股被冒犯的怒意直冲头顶,他站起身,深吸口气:“我问你,太子为何没有死?”
墨远惊讶笑道:“太子为何要死?王爷不是说,只要射中他的眼睛就好了?”
宣王面容紧绷:“我给你的箭上有剧毒,你若是没有把箭换掉,太子就该立即暴毙而亡!你为何要阳奉阴违?”
墨远站直身子,笑容依旧:“你说呢?你不是早就开始怀疑我了么?”
宣王面色大变,突然扬声大喊:“来人!将这逆贼抓起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门“砰”一声打开,外面涌进来一群王府侍卫,看见里面的人是墨远后又有些面面相觑,宣王大怒:“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捆起来!”
侍卫终于回神,压下心中震惊,飞快地用绳子将墨远绑起来,捆了个结结实实。
墨远面色不变,一动不动任他们捆缚。
宣王颤着手指着他,仍有几分难以置信:“你……你果真是谢……”
墨远不等他说完,笑道:“王爷真是独具慧眼,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做?去昭告天下你将逆贼窝藏三年?还是去跟你那不死不活的皇帝老爹哭诉?或者……你直接杀了我?哦对了,不必假仁假义提及你当年对我父母的照拂,兔死狐悲的戏我不想看。”
宣王越听越气,一股寒意自脚底蹿向发顶。
墨远顿了顿,笑意加深,一字一句缓缓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我一清二楚。”
宣王怔住,面皮抽紧,剧烈缩的瞳孔深处渐渐涌起浓烈的杀意。
“看来,王爷是打算对我除之而后快了?”墨远说着,突然抬手,只听一阵断裂声接连响起,竟是捆在他身上的绳索眨眼间断成碎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