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沿着陡峭山路艰难的爬行。阴霾的天,云如铅块般厚重。偶尔在雾气中露出一块巨石,面目狰狞。车里空气污浊,而外面太冷,没有人愿意开窗。我把脸贴在冰凉的窗户上,看着悬崖边翻卷的雾气。
司机不停的抽着烟,偶尔唰的一下拉开车窗,吐出一口浓痰。一路满不在乎的轮着方向盘,马路上时不时响起轮胎刺耳的摩擦声。而一车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旁边的胖子睡的正香,呼噜声还带哨音,我听的烦躁简直想上手闷死他。
手机没有信号,甚至连手里拿着的那临上车买的全县地图,也没有标明这条道路。画的不过是一条细细的虚线。出发时有多豪情万丈,现在的我就有多绝望。
山实在是太大了。
车子沉重缓慢的翻上一道山梁,远处则是更多的山脊,延绵不绝。然后车向着山下冲去,同样的景象周而复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我这才觉得自己的可笑,在这样的茫茫大山中找人,无疑于大海捞针一般。
但冥冥之中,尚有天意。
路过上一个小镇,我收到了小花的消息,他告诉我他给我找了帮手,手里有些线索,要我在原地等着与他汇合。于是我在那小镇上窝了三天。
镇子小到只有一条街,十分钟能走两圈。唯一家旅社,房间门全都关不严,厕所在院子了。弄的我晚上不敢喝水,以免迷迷糊糊掉进去。屋里倒是不冷。生着炭炉。但外面的阴冷潮湿,只感觉冷往骨头缝里钻的。由于我要找人,只能一天天的在街面上转。弄的最后全镇的人都混了个脸熟。
那天我从旅社二楼下来,就看见一楼的小饭馆门口台阶上坐了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胖子,正仰脸不知道和老板娘说什么,因入耳一口的京片子,我很是多看了他几眼。
他的脸转过来,对上了我的目光,竟兀自愣了愣,一只手指着我,抖啊抖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张着嘴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我见状转身欲走,那知他猛的一拍大腿,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对!天真无邪!就是你!”
“你认错人了。”我扭头对他平静的说,内心却是抑制不住的翻江倒海,这什么情况?小花说找个帮手,没说找个要饭的啊!
那胖子从地上蹿起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就往饭馆里拖,一边说:“没错没错就是你……可让胖爷我这一顿好找……”一边又招呼老板娘:“赶紧炒菜,都说了没骗你,有钱!”
他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的拍我的兜,在拍到钱包后冲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30章
胖子的确是小花找来的,但对于他是如何落到这么一个凄惨境地的,他只说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具体情形只字不提,我也懒得多问。但他身无分文倒是事实,装备也全都不见了,这深山小镇根本买不到他要的东西,也只好补充了些干粮作罢。
但他倒霉是真的,并且还传染了我。
我俩跟两只傻鸟一样在原始森林里转了几天,连个人毛都没看到。没有路,全靠刀劈斧砍。张起灵送我的短刀意外的好用,弄的胖子很是羡慕。
第五天我们彻底弹尽粮绝了。而死胖子还是没找到地方。我觉得我傻到家了,居然现在才开始怀疑。胖子膘厚,抗饥饿能力比我高了不是一个等级,到此刻还有力气同我斗嘴,但在我把刀顶在他喉咙上之后,竹筒倒豆子般全都招了。
这胖子确实是道上的。平时自己也开了个古董店,逮到机会了也要下斗走一圈。无奈他今年走背字。先是走了几趟空,又后院失火被人封了店。手头一时吃紧,但他确实是来过这边,因此应了解家的生意。
他说解老板的意思,找人不重要,只要把我看住别出事就行,出来一趟全当了个心愿。因此胖子心态一直不错,我这个菜鸟又好忽悠,万一顺路掏个斗还多赚一笔,领我一路寻墓来了,根本没考虑过找人的事。
但他没想到自己半路丢了装备,又迷了路,如今也是身不由己了。
我简直哭笑不得。
我们只能接着走下去。这里虽然地处内陆,但由于海拔高,六月尚且飞雪,更何况这寒冬腊月。山上风大雪急,但在高山之巅,居然有一个椭圆形的湖泊。四周明显是冰川时代的遗迹。胖子像个游客般激动的叽哩哇啦乱叫,可惜我们都没有相机。要不然他真的要合影留念。而我在瑟瑟寒风中被吹的几乎睁不开眼。
后来我们又下山,毫无目的的乱转。海拔低了后植被动物也开始多起来。胖子的经验确实发挥了很大作用。我的短刀被他挥的虎虎生风。被他抓住的竹鼠野鸡全都做了刀下冤魂。然后直接用刀挑了在火上烤。虽然我很心疼我的刀,无奈还是饿死事大。
有一天我们在竹林里遇到了一只熊猫。它就大大咧咧的躺在那里吃竹子。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皮瞭我们一下。我和胖子看傻了,也不敢说话,就蹲在远处看它吃。后来熊猫吃饱了,晃晃悠悠的扭着屁股走了。我们俩奔过去,研究了一会地上它拉的屎。话说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有。我们还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赚了。
我拿出短刀,想在一旁的竹子上刻个纪念。老子也是见过熊猫的人了。鬼使神差一般,提刀刻下的居然是他的名字。
还好死胖子没看见。
在我们几乎当了半个月野人后,终于在一处山坳里见到了间木棚。
那木棚搭的简陋,却也能遮风挡雪的样子,门口的积雪像是被人铲过的样子,胖子说:“这下总算有救了,这肯定是护林人的屋子。”带头就从山坡上往下冲。我也顾不上别的了,如今我们这样子,只要不吓到人都算是好的。
柴门一推便开,这才看见木棚侧面有扇窗,绷着透明塑料布,因此屋内并不黑,角落里胡乱靠着些农具,土炕上铺着张席子,没见被褥。灶台上也没有锅,只吊着个黑乎乎的水壶,但胖子一顿翻腾,在柴火堆下面找到了半袋土豆。
我掀开屋子一角立着的水缸看了看,也有半满,应该是有人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