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刚拿到联系方式,新闻就传出恶毒女人的尸体被人在臭水沟泥地里发现的消息。方钰已经快忘记看到新闻时的心情了,只记得,那时点开新闻,看到上面恶毒女人四肢,身首分离,死状非常凄惨的照片时,心里一片漠然,明明当初心里想复仇想疯了,可真看到仇人死亡,却毫无波动。
从那时起,方钰隐约明白,自己应该失去了什么,那是一种作为人类最宝贵的东西,无法再体会到什么叫做感动,什么叫做真心。当然,不知感动,不知真心,自然无法明白感动和真心有什么可贵之处,所以他无所谓。
唯一留下的,是黑暗带给他的神折磨。
b市,锦长府某上了年岁,颇有民国韵味的小洋房里。秦诏卿刚挂下电话不久,就被家里的老妈子催促着回房休息。他是没辙了,自从醒来发现回到秦家老宅,老爷子,哥哥弟弟,家中保姆全都把他看得比眼珠子都紧。
他不过在外面吹吹风,整个秦家仿佛天都要塌下来。
如果不是身体的情况自己清楚,秦诏卿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不然,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怎的那么像看着一个快活不长的人?前天晚上打听之后,秦诏卿才知事情的始末。
方钰这一手釜底抽薪抽得很厉害,抽得秦诏卿无话可说,还忍不住勾起唇角笑。当日进娱乐圈,老秦家本就不答应,是他花了三天时间,将一张全身体检单给父亲(秦家老爷子)过目,又得知去的是秦羽的公司,才勉强同意,结果人没去多久,竖着离开,竟然躺着回来了!
这还了得?于是秦家老爷子派了一个队的人在宅子里看着他。
秦诏卿没办法去找那个小混蛋的麻烦,只能远程调控,迫使小混蛋自己送上门来,想到再过一会儿便要见到方钰,这手,还有某个地方就开始发痒,等见到,定要好好治治小混蛋那身骚骨头。
“秦爷,都这么晚了,您先去睡吧。”
老妈子见秦诏卿不动,又跑过来催促道。从s市飞到b市至少要五个小时才能抵达,秦诏卿点点头,等保姆把腿上的毯子走,起身径直返回楼上的卧房,想着大概睡一觉的功夫就能见到方钰了。
结果秦诏卿却忘记了,家里佣人为了让他保持充足的睡眠,只要不是出大事,根本不会有人叫他起床,这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七点,等醒来看到天亮,不知怎地心里一慌,再去看恭候在旁边的保姆,一个好脸色都不给。
保姆以为哪里做得不好,吓了个半死,紧跟着还未来得及洗漱的秦诏卿跑出门外,一边跑,一边担心以秦爷下楼梯的速度,会不会摔倒什么的……总之,等完全来到一楼,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救上来一样。
大早上,秦老爷子跟几位老首长出门晨练去了,大哥,二哥各有各的事业,大宅子大多时间只有他一个人,秦诏卿在楼下找了一圈,客房也找了没找到人,脸色越发不好看。
秦诏卿喜静,性子向来温和(在他人看来),此时沉下脸来,跟他那个前不久刚刚当上海陆空军副总司令的二哥有得一拼,浑身煞气,小孩儿看到一准儿被吓哭。保姆这才知晓事儿大了。
不多时,秦诏卿联系守卫员,又急匆匆往附近的审讯室走。一大堆人被他甩在后面,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着急,等推开门,看到角落缩成一团的纤弱白影,秦诏卿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道寒气从脚底心直冲天灵盖。
“方钰?”
开口后,秦诏卿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轻到了极点,口吻中的小心翼翼,能完全感觉出来,昨天之前还想着该怎么报复,等看到方钰后,那一股虚假的怒火便成为极地冰寒,他僵硬着朝角落走过去。
捧起方钰的脸,触手一片冰凉,秦诏卿吓得瞬间伸手放在后者鼻子下,下一刻,眼前的人猛地睁开双眼,没来得及看清方钰眼底那一抹绝望的幽暗,就毫无防备的被大力推开。
秦诏卿后坐在地上,周围保护的人唰唰唰地掏出枪。
方钰闭上眼睛,慢慢将刚才不受控制流露出来的疯狂念想给压下后,才睁开,身上所有通讯设备还有金属器物,早在下直升飞机的时候被搜走,包括耳钉,所有他没能说话,仅仅表情淡漠地扫过端着枪的警卫们。
秦诏卿没有回头,他直勾勾盯着方钰,话是对着警卫说的:“你们想干什么?之前没告诉过你们,方钰是秦家的贵客?”
其中一名警员上前道:“报告秦爷,老爷子说任何意图接触您的人都要进行审查。”
秦诏卿垂着眸子淡淡道:“现在审查完了?”
警员丝毫没听出这句话的隐含之意,点头道:“审查完了。”
秦诏卿:“……”
方钰发出一个气音笑,明晃晃的奚落,然而那双眸子里却如一潭死水,仿佛任何阳光都无法在里面停留,更别提温暖。
秦诏卿心中悬着,凑上前亲吻方钰浅色的唇瓣,可最终,吻到的是发丝。他静静看着,静静体会心脏被一只冰凉的手逐渐抓紧的感觉,他被拒绝了……被眼前这个人回了能够亲近他的资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秦诏卿一直觉得方钰对待他太敷衍,充满算计,与对待厉凡希的讨好弄乖完全不一样,可事到如今,才知道,方钰真要拒绝一个人会拒绝到怎样的程度。
伸手想把方钰抱起来,却被立刻拍掉双手,秦诏卿只能干瞪眼,看着方钰走出角落,又把拍过他的双手拿在袖子上蹭,像要蹭掉什么脏东西。秦诏卿自觉从未这般被人嫌弃过。
直到这时候,秦诏卿突然嗅到方钰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血腥味,虽然淡,可仍然被他捕捉到了,才想起方钰身上还带着伤!
“你的伤?”
方钰瞥了他一眼,歪头想了想,然后迅速解开扣子,将衣服领子往旁边一拉,肩膀上缠着的纱布全都被染红,鲜红的诉说着一切。
刚才方钰缩在角落,右肩被黑暗遮挡,起来后又一直侧身,秦诏卿没有看清,这会儿才发现,方钰的伤势到底有多重。
可只是做个直升飞机而已,伤势能裂开到这个地步?
秦诏卿并不知道,方钰上直升飞机,故意打着让他心疼的目的,徒手攀爬绳梯,伤口那时就已裂开,再在漆黑的审讯室里呆一晚上,为了不胡思乱想,只能没事儿摸两下伤口,伤口当然裂得更厉害。
第66章
离开审讯室,秦诏卿把方钰带去自己房间安顿,不多时,一名专治外伤,年长的医生提着药箱被佣人请过来。方钰肩上的伤口在长达数小时没有治疗后,除了再度裂开,还有轻微感染。
过程中除了用酒消毒,撕开绷带的时候让方钰疼得面色煞白之外,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秦诏卿一旁从头到尾的监督,当方钰的外衣解开,酒浸湿右肩,然后医生拿着镊子撕开绷带,看到那血肉模糊,甚至发炎流脓的伤口时,就开始不要命地释放冷气。
这要是心境不够好的一般医生,哪里受得了,指不定上药手脚发抖,让方钰多受苦。好在请来的是专为国家各要员看病的保健医生,心理素质自然过关,顶着秦诏卿的压力,也能慢条斯理,一丝不苟。
等处理完肩上,腿上的伤口,医生又开了一副补气血的中药:“好了,最近一个月内都不要剧烈运动,最好就这么躺着,尤其是腿,切莫多走动。”开好方子起身,医生望着还一个劲儿盯着方钰的秦诏卿,摇摇头,这位在b市尊贵的秦爷,哪里还有平日里漫不经心,运筹帷幄的闲散姿态?记得当初秦老爷子病危的时候,都没这么急过……
医生走了,秦诏卿还有得忙,拿着方子叫人把药材送过来煎熬好,方钰躺在床上,也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闭着眼睛,好似整片空气下,压根儿没有秦诏卿这个人。被对方全程无视,有了审讯室的第一次,第二次,秦诏卿已完全能适应,他转身坐在床边的躺椅上,拿过一本中外读物浏览起来……
方钰:“……”
这人没有一点儿自觉?他刚才“你特么赶紧滚”的眼神还不够明显?不过跟秦诏卿比起耐心,方钰觉得自己还是稍逊一筹的……至少他没有这么不要脸的赖在明显厌恶自己的人身边不是?
躺了一会儿,保姆把熬好的药送进屋,秦诏卿亲自去端,把保姆吓得差点没把药碗打翻,她头一次看向方钰的目光充满了震惊,秦爷待人待物看似温和,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很少有人会真正走进这位爷的心里,别说秦家大哥二哥,就是老爷子生病都没见他如此殷勤,好吧,老爷子身边,自然有保健医生围着,根本轮不到他,可方钰一个外人,竟当得起秦爷亲自服侍?
感觉世界都玄幻了。
世界当然不止这么玄幻,当秦诏卿捧着热乎乎的药蹲在床头,哄床上那个苍白面孔的男生睁开眼喝药时,方钰却是随手像拍蚊子一样把药碗打翻,一碗好不容易熬好的药全部洒在他身上,滚烫的……
秦家的保姆就是跟一般家里的佣人不一样,看到也没有尖叫,而是迅速扶着秦诏卿到一边歇息好,又把走了一会儿的医生再次叫回来,一番折腾后,抹了烫伤药的秦诏卿重新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站在床边。
就在方钰猜测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秦诏卿俯身一把揪住领子把他上半身提了起来,一张放大的温雅俊脸霸占整个视野,冲击力很大,也让方钰更清晰的看到秦诏卿眸底溢散出的怒气和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