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面露难色,咬了咬牙说道:“一旦战事不利,陛下当早做打算。”
此言一出,朱元璋的脸一下就掉了下来。刘基这话虽然没说全,意思却是明白的很,什么叫早做打算,说好听点就是让自己打点好行装做好转进的准备,说难听些就是实在打不过的话就卷铺盖滚蛋,别在南京城耗着了。
“伯温何出此言,难道朕的王师还抵不过那远东贼逆吗?”
刘基跪地叩首,“陛下,伯温此言绝无半点贬损王师之意,只是未雨绸缪,为陛下计!”
“呼~~~”
朱元璋长出了一口气,抬抬手,“起来吧,朕明白先生的意思。”
刘基没有起身,依旧跪伏于地禀道:“陛下,基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说来朕听。”
“陛下,贼逆锋芒毕露,大小火铳齐备,京师城高墙厚,可坚城只可阻敌一时,而不能胜之。若一旦水师无法全歼江上贼逆,则江北诸省援军定不能及时入京勤王,哪怕侥幸偷渡过江,想来也容易被贼逆后续援兵分而歼之。
过往种种不难发现,远东贼逆绝非是一般的草贼流寇,一旦动兵则目的甚是明确,动作奇快,可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向来喜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我大明一个措手不及,而后再慢慢蚕食梳理内部,一旦内务完结,则再来一番。从最早的苏松,常州,浙江诸府再到今日,无一不是如此。
陛下若求应敌之法,除了整军备战之外,还得知道贼逆此行为何而来,又想要得到些什么?”
“微臣赞同军师所言,但不知军师认为贼逆所为何来?”
“基妄自猜测,无非要钱要粮要地。”
朱元璋脸上无有一丝表情流露,淡然地问道:“那先生觉得朕该如何应对?”
“基不敢妄揣圣意,乱定国策。”
“先生以往可不似今日这般扭捏,先生一定有所计较,不妨告于朕之,也让朕做个参考。”
刘基那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徐达,见其也投来好奇的目光,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道:
“委曲求全,避其锋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麻痹贼逆以图来日再战!”
“为何?”
“陛下,基有三点理由。贼逆火器犀利,非一腔热血可胜之。若想克敌,必须同以利器克之,但如今的情况陛下也知,铸枪练兵非是一时半会儿可成,尚需不少时日,此为其一。
其二,京师城墙虽初露雏形却仍未完工,若是贼逆巨铳持续轰击,恐怕坚持不了数日。一旦城破,无以为依仗。陛下亲军虽悍勇,怕依旧难敌贼逆火器。
其三,远东贼逆所求,想来无非是讨些好处,如同当年北宋和辽国澶渊之盟那般,与我大明签个城下之盟,每年贡些岁币之类的好处。但陛下却可利用这段时日养精蓄锐,整备军事,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凭我煌煌大明和陛下之英明,恐怕无需十年便可报仇雪恨,将远东贼逆千刀万剐,重夺故地。”
话音方落,徐达插嘴问道:“军师,那贼逆若是问陛下讨要我大明江山,又当如何?”
徐达这一问可算是正中朱元璋下怀,朱元璋饶有兴致地看着刘基,等候他的回答。
“陛下,徐大人,若是休战罢兵,贼逆是一定会问陛下要大明国土的。至于要多少,那得看这仗打得怎么样?”
“嗯?军师,若是签了城下之盟,还要见仗?”
刘基点点头,颇为肯定地说道:“不错,胜败不论,必须与贼逆见上一仗,依我之见,恐怕远东贼逆也有此想。若是那贼逆大军在我京师碰个钉子,恐怕不用我大明提议,贼逆自己就要派人来求和。不过若是战况不利,恐怕贼逆的胃口就不会小了。”
朱元璋思忖半晌,心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索性问个明白。
“先生,胜,如何?若是败了,又如何?”
“陛下,先不论我诸省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只要城内十数万精兵能够抵挡住贼逆的猛攻,力保京师不破,则贼逆自己就会开始担心我大明外省援军,绝不敢多做逗留便会自行退去,若是如此乃是最佳。
一旦京师战事不利,就当力保宫城与皇城不失,只要能守住宫城,至少拖到各省勤王大军赶到,便可与贼逆求和。不妨暂时承认二帝并尊,承认远东贼逆所占的大明国土为其所有,再贡些岁币,想来便足以打发那帮贼子了。
若是陛下不愿如此,那只有提前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撤离京师,回到中都城再做计较。不过到那时,一旦贼逆趁此机会四下攻伐,恐怕江北诸府,福建,江西诸省,均难以幸免。
前者为实,后者为名,陛下当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