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泰满怀心事,不欲与他多说:“我与三郎先行一步,日后再与你细说。”
齐王一笑:“也好,大哥请。”
他站在原地,目送贺泰父子走远。
卫王走过来笑道:“九哥,今日宫中小聚,你我母妃都在殷贵妃处,你可要与我一道去请安?”
齐王拍拍他的肩膀:“改日吧,昨日我已经去请过安了,今日有事,你自个儿去吧,代我问各位母妃好。”
卫王见他脚步匆匆,微微一笑,转身往反方向离去。
……
贺泰铁青着脸,一路都没说话,直到离开宫门,上了马车,见到贺融平静神色,一股怒火登时就压不住了。
“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贺融:“父亲,我没有胡闹,入宫是陛下所召,我只是回答了陛下的询问。”
贺泰气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自告奋勇!你今年还不到二十,除了竹山和京城,哪也没去过,你还想去西突厥?长能耐了啊!”
贺融叹了口气:“父亲,当时陛下那么问,其实就是存着想要我去的心思。”
贺泰一愣,随即反驳:“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更何况,你还是他的亲孙儿!”
贺融耐心道:“陛下对我的提议心动了,想派人去,但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有能力的,如今大多身居要职,他断不舍得让人折在塞外,没能力的阿谀奉承之辈,去了也是白去,与其等陛下亲自点名,还不如我主动请缨。我是皇孙不错,但陛下的孙儿那么多,我自小跟着您流放在外,生母又是那样的罪名,少我这么一个,陛下并不觉得吝惜。”
贺泰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半个不字。
贺融:“若我能顺利归来,不仅是大功一件,而且对父亲来说,也是好事。”
贺泰涩声道:“为父还没到要卖子求荣的份上,之前陛下问我要封王,还是要送嘉娘去和亲,我已经拒绝了。”
贺融微微一愣。
贺泰:“怎么,在你眼里,你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出卖儿女换取自己的好处?”
贺融忽然握上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贺泰不由抬头,对上儿子郑重的眼神。
“父亲,我姓贺,这些年,我们一家在竹山,熬过多少艰辛,吃了多少苦,才有今日,如果我们不努力,这样的好日子,迟早又会消失。陛下再对您如何,毕竟也是您的父亲,我们的祖父。但齐王、卫王,只是您的兄弟,只是我们的叔父,这两者,天壤之别。我们家,不能只有您在孤军奋战。”
他的父亲,性情有些软弱,健忘,喜欢迁怒,推卸责任,也有自己的私心,但并不算一个坏人。
严格说起来,贺泰不算慈父,更谈不上什么睿智远见,但他们一家经历过的那些苦难是真的,贺泰虽然有过挣扎,也的确没有在关键时刻拖过后腿。
想做,跟已经做了,是两回事。
打从很久以前,贺融就知道,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如贺泰这样的人,能够为了女儿拒绝一个封王的诱惑,已经非常之难得了。
他的这番话,贺泰听得有点失神,心头热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