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年轻时去过许多地方,甚至还离开中原,最远时曾在天竺逗留,他的游记里除了记载自己拜谒过的佛寺之外,写得最多的,莫过于各地风土人情,山川地形,贺僖简直如获至宝,看得废寝忘食,如今都快把厚厚几大本看完了,自然不可能厌倦。
但让他头疼的是那几本佛经,贺僖现在基本上是看三行就能睡着,要是小和尚明尘在他面前念给他听,他估计能听个半盏茶功夫,然后同样是坐在蒲团上打瞌睡。
明尘念多久,他就能睡多久——怪不得小和尚如此痛心疾首。
贺僖也怀疑自己实在没有慧根,当初若不是一时心软,答应老和尚的邀约,那么现在他也就不用成天在这里稀粥配腌菜,还要看让人昏昏欲睡的佛经。
想及此,他就为自己的一失足成千古恨而悲从中来,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
“呜呜,我不想修佛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爹……哦算了,我想我的哥哥们了!我想念长安的臊子面!我想念文姜的酒酿丸子!”
明尘被他的哭声惊住了。
见贺僖哭得可怜,明尘摸摸贺僖的脑袋,脸上竟有种对待无理取闹的小童的慈祥:“师兄要是看不懂,我可以给师兄讲解。”
贺僖狐疑瞅他:“你小小年纪,看得懂佛经?”
明尘点点头:“以前师父讲过,我都记住了,虽然不是每一句都懂,但师父说,等我长大,慢慢就能悟了,师父还说,如果我们想听大和尚讲经,可以去少林寺那边,他们每逢初一十五有法会,周围大小寺庙的僧人,都可以前往。”
贺僖眼前一亮:“这么说,少林寺的斋饭也都向我们开放了?”
明尘:“对啊。”
贺僖一骨碌爬起来:“那我们赶紧把掌法练完,今天正好十五,中午还能赶得上他们的素斋!”
明尘:“……”
他不禁仰起头看着天空,心道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特地为我送来一位师兄,是为了磨砺考验我,让我以后能够当上一代高僧吗?
贺僖催促他:“师弟,你愣着作甚,快点演示一下起手式,我有些忘记了!”
明尘忧伤地默默叹了口气,认命摆出掌法架势。
……
先帝有好几个姐妹,义阳大长公主是其中最受宠爱的,她不必远嫁,更不必和藩,她这一辈子都在长安,鲜衣怒马,荣华富贵,旁人都说她命好,除了婚事上有些不顺。
义阳大长公主下嫁镇远侯,在当年许多人看来是天作之合,男女双方年龄相差三岁,驸马又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李家纵然还算不上当世门阀之一,但镇远侯的祖母,据说正是前朝公主,如此血统渊源,与义阳大长公主可谓金玉良缘。
婚后夫妇二人的确也过了好几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长安处处可见他们的俪影,但好景不长,不知从何时起,义阳大长公主开始减少回镇远侯府的次数,后来就索性住在公主府里,不再回去,夫妻俩渐行渐远,最终相敬如冰,前些年老镇远侯去世之后,大长公主也没有搬回侯府。
这桩往事,京城有些年纪的,基本都知道,李遂安也是从母亲口中听说。
她还听说之后驸马光明正大纳了妾室,大长公主也不过问,更没有进宫诉苦,但没有人知道大长公主与驸马是因何事而疏远闹翻的,据说连先帝也曾亲自将大长公主找过去调解,最终也没问出什么来,只得不了了之。
传言沸沸扬扬,其中被人猜测得最多的,无过于驸马,也就是老镇远侯瞒着公主养了外室,也可能是在成婚之前就认识了的女子,甚至还有了私生子,被公主发现,夫妻关系自然完全破裂,但公主仁厚,没有向先帝告状,就这么与驸马不冷不热地过日子。
李遂安不知道这种猜测是真是假,但她从小亲眼所见,祖母与祖父之间的确并不亲近,她曾好奇过,也仗着自己被祖母宠爱,大着胆子问过,但从来没有得到过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