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衣锦还乡,人人称他为钉屐郎已经是几十年的事了,可这些却偏偏像是一段漫长的记忆一般被陈京墨一点点地看在了眼里,更甚至他仿佛亲自经历了一般。
“我张喜一生唯独感念两人,一个是我的老母亲,另一个便是那位落雨天时我碰上的心善先生,只可惜此生都再未能得见……”
老迈的钉屐郎张喜终究带着遗憾离开了人间,这一次陈京墨依旧站在一片古朴的屋檐下,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点正不断地滴落到他的掌心。
没带伞的陈京墨只能这么干站着,灰衣乌发的他看上去面容清俊雍容,隔着那薄薄的圆片那双蜜色的眼睛带着丝不易察觉雾气,将他整个人衬得朦胧而失真,远远地望过去倒像是副画似的。
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奇怪的梦的原因,但是他似乎已经猜到自己可能正身处一个人的过去。
一直以来都在为物质生活的满足而不断的工作,拥有无数财富的同时陈京墨却从没有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然而这奇妙的遭遇却让他头一次体会到了人为理想而活终有所得时的幸福和满足,而就在陈京墨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一次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从梦里醒过来时,他忽然就听到巷子头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木屐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是清脆,踩着水花的时候像是首南方姑娘哼唱的歌谣,发梢湿润的陈京墨转过头来时,雨雾深处也正款款走来个人。
他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能依稀看到那人披散在肩上的白发和那双灰白色的眼睛。
视线所及,雨中有只花朵一般斑斓的蝴蝶在那个人的前头为他引路,而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陈京墨一时间只紧紧盯着那人,他想看清楚他究竟是谁,然而意识的模糊来的那么忽然,陈京墨在倒下去之前只觉得自己被轻轻拉住了手……
“原来他就是我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个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不然我肯定只对付你哪会找他麻烦了啊!当初要不是这位先生帮了我,那我肯定就回乡下帮我母亲种地去了……诶,不过这位先生怎么会出现在百年前又会帮了我呢?难道是他眼睛里的那个东西!”
嘴里兴高采烈地大喊着,钉屐郎眼见郑常山将陈京墨从自己的过去中带了回去也彻底安了心,他怎么也没想到陈京墨竟是自己生前一直寻找着的那个大恩人,眼下更是同身边活蹦乱跳的小木屐们高兴的手舞足蹈。
而驱使着另一块庄周蝴蝶镜好不容易将陈京墨带回的郑常山此刻也是松了口气,只是望着背上熟睡中的陈京墨那双颌上的眼睛,半响郑常山还是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撩了撩湿漉漉的额发冲钉屐郎绽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关你什么事啊,这是我男朋友,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咱们俩的帐慢慢算,先让你的小行灵们把你的大恩人给送到山底下医院去,哦,另外,你有扣扣号吗?”
钉屐郎:“……啊?”
……
【您有新的群系统消息提示!】
【钉屐郎申请加入群人间三百六十行行主工作群】
【附加信息:那个,新人求加_(:3)∠】_】
第十五章 钉屐
桥水镇镇医院内,林桥正从医院的走廊上快步走上来。
他的手上提着公文箱和一件西装外套,神色匆匆地脸上看上去明显带着些焦急。
可一路走上楼来他还是保持着礼节小声询问了值班间的护士自己所要找的那间病房,而等他准确地来到位于医院最左边的那间高级加护病房后,林桥还没走近便已经看到了稀稀拉拉站在门口的几位随行在陈京墨身边的工作人员。
“林秘书!您总算是来了!总算是来了啊!”
打头的一个中年男人一看见林桥见着急地迎了上来,他身后几个原本正在叽叽喳喳交谈中的工作人员见状也跟着他一块往这儿走。
林桥见状倒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在稍微离病房远一点的地方站定后,他先是十分不悦呵斥后头有个工作人员将自己手上的烟灭掉,接着冷声道,“陈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是说暂时没事,就是皮外伤,所以陈先生现在正在里面休息着呢。我这都急的一宿没睡了,所以这不也一直在这儿等着嘛……唉,不过要我说,责任追究起来还是得怪开发部的那些人,要不是他们,陈先生哪会遇到这种事……林秘书,我也在陈先生手底下工作那么多年了,你说这件事,他不会在心里头怪我吧……”
挤着一脸假笑的中年男人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言语,生怕林桥一个不高兴就把这件事给算到自己头上,所以话里话外都有些想撇清自己在这件事的关系。
可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阴沉着脸的林桥便已经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指着他的鼻子便破口大骂道,“江达,别他妈以为自己是个老资格就敢在我面前装蒜!陈先生真要是伤到什么地方了你们这群孙子一个都别想好过!明晚之前,你和开发部的那群人全部给我去人事那领这半年的工资!去!现在别在这儿给我碍眼!滚!”
说完这话,一贯斯文儒雅,鲜少发火的林桥也没再去管脸色煞白的江达和那群傻了眼的工作人员,直接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就往病房里去了。
临到病房门口,林桥还是放缓动作小心的推开门,接着便像是早上偷看自家五岁的小女儿有没有睡醒时那般试探着朝里面看了眼。
“探头探脑的干什么,进来。”
低头将擦拭干净的金丝眼镜架到眼睛上,瞬间清晰的视觉让陈京墨糟糕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他此刻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差,但是眼睛倒是意外地没有什么太过不适的感觉。
林桥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见他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外伤这才松了口气,而在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后,林桥叹了口气耸耸肩才开口道,“没办法,自从当了爹之后我这爱操心的毛病就改不掉了,知道您受伤这事的时候我就和去年知道果果在幼儿园把门牙摔了时候的心情一模一样……”
“别把我和你女儿相提并论。”
闻言不耐地皱起了眉,还躺在病床上的陈京墨显然对林桥这样诡异的描述方式很不满意,而林桥听见这话也笑了笑,在将自己的外套和公文包找了地方放放好后,他这才开口道,“没有没有,陈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可不是谁都有您这样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受了点轻伤的好运气的……唔,新投资已经照您的要求都谈好了,陈先生您有空再亲自去和老罗当面确认下就可以了,要不今天晚上我就去通知小蒋准备航线?您在伊犁不是有家私人疗养院来着,那边也比较适合养伤……”
“不用了,我暂时就留在这儿,老罗那边就让白柯过去看着,不要什么事都要我亲自过去,你们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直接开口否定了林桥的提议,表情冷淡的陈京墨看上去显然对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有自己的安排。
可是他继续呆在桥水镇显然对接下来的工程安排并没有太大的帮助,而美国那单大买卖才是他们下半年需要重点对待的项目。
这般想着对自家老板还是有些了解的林秘书明显不信地挑了挑眉,毕竟一向将工作和公司视为自己唯一灵魂伴侣且十分重视工作效率的陈先生怎么也不可能放着好端端的买卖不去做反而留在这儿明显没什么更多商业价值的地方。
可显然,以陈京墨专制独裁惯了的性格绝不会和自己的下属解释太多,所以在将自己眼睛闭起来直接无视了林桥好奇的眼神后,他干脆了当的冷着声音交代道,“等桥水镇荒山的鉴定方案出来之后你再安排我接下来的行程,其他全部延后,另外,我原本制定好的投资方案先停下来,针对那些村民的就业问题我有别的方案,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一直留在这边办公,另外,抽空去帮我找个人。”
“找人?”
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林桥这一次因为有别的工作并没有陪同在陈京墨身边,眼下却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十分有意思的东西。
而陈京墨倒是没去管他这明显想歪了的表情,只自顾自地皱着眉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而他的脑子也却不经意地想起了那个发生在自己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之间的吻。
【不好意思啊陈先生,人家只会人工呼吸。】
男人透着股恶劣和邪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陈京墨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愈发觉得这个人说不定就是附近哪个医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恩,找人。一个男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没什么口音,但也可能是溪涧村本地人。”
“恩,然后呢?”
“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