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刚幻影显形出现在格里莫广场的后院中就跪倒在地,双腿重重压在了潮湿的泥地上。他控制不住地向前倾,连忙腾出右手按在了地上才阻止自己倒下去,但胳膊也折叠弯曲到了极致,又冷又酸。
他呼了口气,拨开了粘在额头上的湿淋淋的刘海,慢慢地将怀中的男孩放在了地上,脱下裹在身上的隐形衣。
德拉科在他身边跪下,伸出手去感受他的鼻息,那儿什么也没有。然后他不死心地去摸他的颈动脉,依然是静止的虚无。
他的双眼终于彻底灰暗下来。
德拉科俯下身,将侧脸贴在他的胸口,仿佛想听见期待中的沙沙声,但又似乎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他大大地睁着眼,直直地盯着染着血的布料以上的黑夜,一动不动。
“不……不……为什么会这样……”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不……醒醒……求你……别吓我,别开玩笑了……”
他撑起上身,盯着那张苍白的脸看了许久,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但又惶然缩了回来,死死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料。
“不。”他低语着,“不。不。”
月光似乎从未如此阴冷,吹过庭院的风仿佛来自最遥远的极地,将他的心也冻成了锋利的冰锥,直直地扎着自己的心口。
那像是一个黑洞。
他呆坐在那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脸颊凉极了。他这才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他才意识到似乎真的有东西彻底从身体里抽走了,他真的失去了一些再也无法挽回的东西。
“不,布雷斯……为什么……不,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太愚蠢了……”眼泪从发灰的眼角无声地流下,他没有拭去,任凭它漫过脸颊落进黑色的土地,“如果那时候我坚定一点就好了……如果……如果我……”
可他清楚地明白这一切都没有如果。时间不可能倒转,死去的人也无法复生,错过的手再也无法握住,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朋友。
他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四肢放平,擦去他脸上的血,有些已经干涸了,如同一块漆黑的伤疤;他将他的袍子的褶皱抚平,用手一点一点清理掉上面的污秽。他希望他的朋友在死后也能保持着和生前一样的骄傲,即使没有人知道他曾怎样毅然决然地前行、怎样轰轰烈烈地赴死。
德拉科本想亲自给他掘一个墓穴,但他发现这工程量太大了,于是只好用魔法变出了一个装饰高雅精致的黑色棺材,用漂浮咒慢慢将他的身体放入其中。
德拉科望着那狭小棺材中安静地闭着眼的男孩,银白的光均匀地落在他的身上,丰盛、饱满、干净而圣洁。
“我为你感到骄傲。”他轻声说道,郑重地盖上了棺材盖。
他用魔法挖出了一个墓穴,将黑色棺材放进去,再盖上一层新土。德拉科为他立了一块墓碑,用魔杖在上面刻字。灰白的石屑细细地沿着他的手腕落下,像是氧化干净的血,原本熟记于心的姓名此时写起来却在隐隐发抖。
“布雷斯·扎比尼”,他写道,合上眼,眼前浮现了晃动的乌黑中男孩翕动的厚嘴唇。
他最后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那一定不是求救,也不是后悔……他用最后一点时光想要告诉他的、想要做的事情……
德拉科想起了一句话,他曾在父亲的书房里读过的、埃利迪斯的《英雄的挽歌》中的名言——
“鲜血是为了流淌,而自由是为了不息的闪光。”
德拉科走上台阶,拉开了大门。此时已经是深夜,他在后院中呆了很久,与那块墓碑互相对视。他的脑中闪过很多念头,它们都像刹那的彗星点燃了漂浮在大脑中的烟火,最终孤独地坠落在大陆上,留下一个个月牙般的坑。
他没有开灯,慢慢地走进黑暗。这个夜晚就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他用清洗咒清理干净自己的双手和袍子,把山楂木魔杖塞回口袋里,走上楼梯。他的大脑平静得可怕,可这却又像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他走到二楼,却发现走廊的另一边亮着灯,而那儿正是哈利他们休息的房间。德拉科皱起眉,他脱下皱皱巴巴的外套挂在胳膊上,快步朝那儿走去。
门半开着,微弱的光线在地上拉长成一个消失的三角。德拉科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迟疑了一瞬,极度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敲了敲门,推开门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