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让秦时宇稍稍冷静了些。他花许久,将目光中的痛恨了回去,却又泛上一种抑制不住的悲痛,压得他双肩都有些下沉。
片刻之后,秦时宇招了招手,送了客。
直到这个时候,简易依旧云里雾里,不可置信。
“简师弟,”走在回程的路上,文轩忽然有些好奇地问,“在那个故事中,她苏醒之后,所做出的选择是怎样的?”
文轩在简易记忆中所看到的原著,只是简易反复琢磨过的那一部分,并没有更之后的剧情。简易听到这个问题,却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她所面临的选择已经不一样了。”
是啊,在原著中,“她”从未得到过选择“是否要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的机会。当她终于可以做出选择,那选择已经变成了“我已经为了换回你弄死了好几个人,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吧”。
何等的残忍狠绝,又是何等的天衣无缝?就是原著中的这些情节,让简易相信秦时宇这个人根本不可能被说动,然而……
文轩叹了声道,“现在她得到机会了。”
简易一时间无言以对。是啊,方才那些奇怪的情形,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简师弟,人在不同情境下能做出的改变,比你以为的大。”文轩凑过去,拍了拍简易的肩,“你一句话能带来的改变,也比你以为的大。”
简易静静地听着这些话,回想着方才秦时宇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竟隐隐泛出震撼之感。
文轩带着简易与那群小妖回到洞府,给慕容凤去了信,提了天妖之角的事情。
数日之后,秦时宇便从慕容凤手中购得了此物。
又过了数十日,文轩都在盘算着重回西冥了,秦时宇忽然特地上门拜会。
这次秦时宇却不是一个人,身后还带着一名女子。因为天气寒冷,女子起初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直到进了屋中,摘了帽子,才让人赫然看清她的容貌。
薛冰儿。
从那眼角眉梢中的傲慢很容易看出,是薛冰儿,而不是“她”。
“冰儿,”秦时宇指着文轩道,“这次你能得救,多亏了文道友,还不快道谢?”
薛冰儿两分不耐,三分别扭,却好歹乖乖行了礼,好好道了一个谢。
这女人许多年前所弄出的麻烦还让文轩与简易记忆犹新,忽然受这么一个礼,两人都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结果薛冰儿道完这个谢,原地扭捏了两下,竟又磕磕绊绊地道,“当年我年少无知,狂妄自大,做了许多错事,还请、还请……”她终究是个没道过歉的人,一席话说到最后磕绊许久,也没能将“还请原谅”四个字给说清。
文轩与简易早已惊呆,哪里还在意这种小节?再说此女有这么一遭,也是够惨的,文轩这种好人,当然不会再计较过去的那点龃龉。简易倒是想计较,但此情此景,他终究也没法将这席道歉给拍回到薛冰儿脸上,到底还是默默下了。
秦时宇带她过来,就是特地让她来与两人道谢与和解的,看到眼前情况,登时也十分高兴。随后秦时宇留下一地礼品,便又带着她告辞了。
至于那个秦时宇原本想救的女人?哦,那时秦时宇忽然想不开,将冻结法术解开一瞬,想与她说两句话,其实只是心怀侥幸,认为说不定她能理解自己的用心,实在不行再冻上也不迟。谁知道那女人那样决绝,就那么一瞬间的机会,她一句话不说,顿时便自毁神魂,将身体还给了薛冰儿。
只留下薛冰儿,一个天妖之角便足够救活了。
秦时宇失魂落魄的好几天,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好歹薛冰儿跟他这么多年,能救回来也挺好的。至于那个女人,他曾经努力那么久,却还是抵不过她自己的选择,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等到这两人走后,简易留在原地,还觉得难以置信。
薛冰儿那扭捏的道歉与之前秦时宇那悲痛欲绝的模样重叠在一起,竟让简易生出一种被原本最厌恶鄙视的人给比下去了的不甘来。
他怀着这种莫名的不甘,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忽然抬头,望向了门口处照进来的阳光。
简易眯眼瞧了这阳光片刻,然后迈开脚步,走了出去。
这世道乱了好些年,亏得秦时宇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这块地界倒是比其他地方稍微太平一点。
简易飞到上空,漫无目的游荡片刻,忽然看见一个修士躺倒在一处山谷里,浑身青紫,已经有气出没气进了。
简易一眼看出这是中了毒。他一路飞过,却又想不过飘了回来。而后他降到那修士身边,取出自己随身所带的丹药,递入对方口中。丹药很有效,不多时那修士便哼哼唧唧地转醒了。
等到文轩一路寻到他时,简易已经与那修士迈过了谢谢与不谢的阶段,相谈正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