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陈博涉想着季先生在里面可能是脱了衣服,顿时便有些焦躁了,赶紧转移注意力,跑去井边打水。
伺候云霁的小厮看着堂堂大将军一边傻乐,一边出来打水,简直惊呆了。想献个殷勤说不劳您动手,但大将军就跟完全没听见似的,将井口打水的轱辘,拽得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打上了水之后,又乐呵呵地挑去了里间。
这季先生面子可太大了,把陈将军使唤得……跟条狗似的。小厮转了转脑袋,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形容词,哎呀,真是太不敬了。
“先生,我打水来了。”
屋子里没有动静。
“先生,那我就……进去了?”陈博涉蹑手蹑脚地放下挑子,推开门。
除了幼年时调皮捣蛋,欺负过堂妹之外,陈博涉还没对谁起了这样逗弄的心思,但不知为什么,见了季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的时候,他总想看看他那个沉稳样子之外的表情。
他鬼鬼祟祟地将门戳了一条小缝,见没人应,也没人呵斥。又壮起胆子将门推开了一点,还是没人答应。
难道季先生正在换衣服?陈博涉想到季先生白皙的颈子,单薄的胸膛和纤细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去想象那粗衣布服包裹之下的身子是怎样的一个光景。一定也是如他的手脚一般漂亮。
“季先生……”陈博涉悄悄探头进去,屋子里却没人。
“请陈将军把水放到屋子里面便好。”季先生的声音从陈博涉的身后传来。
陈博涉那些小动作和小心思全部被云霁看在眼里,又想笑又无奈。
怎么这一世的武孝帝,竟这般孩子气?
不过……武孝帝的真实性子到底是怎样,云晗昱是不大懂的。
那个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的男人,在他面前也是绝对强悍的,说一不二的存在。那如鹰般的眼睛仿佛能将他一眼看透,而遒劲有力的手臂总能把他箍得动弹不得。
除此之外呢?云霁想起来与男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他迷路了,而男人没穿龙袍,也没带侍卫,就这么在御书房里随意溜达,结果与他碰了个正着。
那时的男人还年轻,二十多岁的年纪。不似后来那般沉默寡言,倒是有些风流的姿态,也有些孩子气的举止。
可是跟眼下的这个人是一样的吗?
陈博涉转身见云霁站在他身后,将他的猥琐姿态全部看在眼底,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水放到房中之后,出来的时候还挠挠头,闹了个红脸,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临东公和香国公明天就到了,我……我是想让先生陪……陪我同列席。”
云霁戴着面具,换了一身白袍,还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我就不陪同了,反正将军也明白我的意思,我们要西北部的土地,好对桦国形成围攻之态势。”
“哦……”陈博涉闷闷不乐的答应,只得公事公办,体恤下臣,“那季先生好好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将军走好,不送。”云霁与他擦肩而过,准备进入里间,把门关起来,但谁知交错的瞬间,竟被陈博涉拉住了手腕子。
“为什么……殷辰能随时来找你?”陈博涉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第27章 克制
“将军请自重!”云霁急忙想抽回手,却被那只手牢牢地钳住,连挣扎都使不上力气。
“为什么……季先生要我不要擅闯,为何转眼就让殷辰进来了?”陈博涉满口质询,一点儿道理都不讲。殷辰明明也是报上名字敲门进来的,怎么就变成擅闯了?
“你放开我!”云霁又换了一个方向想挣脱,却迎上了男人有些愠怒的眼神。那眸子里是怒气,愤懑,还带着一丝委屈?一双如鹰般的眸子顿时仿佛染上了水色,弄得云霁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下一秒,陈博涉抓起他的手腕,将他掼到了墙壁上。离得如此之近,即使云霁戴着面具,都似乎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吐息,就这么喷在他的脸上,如他的眸子一般是迫切而狂妄的。
云霁被男人的气势震得有些发抖,而身体的反应比内心的震动更直接。
被男人抵上墙壁的时候,他的腿有些发软,顿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前世的记忆,就这么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
——
云晗昱在男人怀里哭到了半夜,男人一直抱着,他抚着他的背,沉默不语。
哭到泪也干了,头疼脑热,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他才感觉到有人抱着他。男人的手臂强壮有力,将他箍在怀里,男人的胸膛结实而温暖,与他的后背紧紧相贴。
云晗昱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又想到那个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心如刀绞。
那个折磨他的人,一跃而成了保护神,这么抱着他,安慰他……将温度和力量,以及心脏跳动的声音,顺着皮肤传过来……
“你放开我。”云晗昱用力挣开男人紧搂着他的手臂。
男人先是完全不松手,但在感觉到云晗昱的冰凉与颤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
“你走。”云晗昱缩在床角,蜷成一团。
男人伸手想拉一下他,手伸到了半空中,又放下,一直看着他。
“你走啊!”出声的时候,才发现嗓子完全哭哑了,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有气息在徒劳地震动着声带。
男人起身,在床边站定了一会儿,转身走出门去。
云晗昱从膝间抬起头来,看着消失在了门外,听着门“哐当”一声关上。
那个男人居然真的走了。
走了……走了也好。走了,就清静了。
云晗昱只觉得冷,从内到外,从脚底到牙齿,都是冷的。除了冷之外,还有麻木,还有钝痛,还有耳鸣,亦或是混在耳鸣之中,那一声声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