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后守着四任皇帝,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接地气的皇上。
即便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不合规矩,他的言语依旧非常跳脱,可此时看着专门给妻子孩子的物品,还有特特寻来的《富春山居图》,刘健却差点老泪纵横。
他此时算是体会到焦适之曾劝阻他不要硬撼皇上时的话语,“皇上是个得天独厚之人,从小到大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难以得到的,也没有什么是难以割舍的。或许因此与众位大人有所分歧,但正因为皇上感受了太多美好的事物,才令他如此简单纯善。”
刘健初听焦适之的话语,只觉得啼笑皆非。皇上排斥朝政不是一日之功,起先因为不通事物吃了亏后,此后对朝廷更是不假颜色,两边常有争执之事,这与简单纯善又何关系?
可如今见着皇上随口唠叨着礼物来源,甚至亲自跑上门送来,令刘健猛然想起那句已经消失在记忆里的话语。
“……臣,多谢皇上。”
刘健不顾朱厚照阻止,在床榻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即便以朱厚照的力气强行制止他轻而易举,然那刻他却莫名感受到刘健的坚持不容拒绝。
他有点茫然,又立刻收敛,嬉笑着说道:“阁老,朕此次出门可是特地为了阁老而来,过几日等你回朝,可得为朕遮掩一二,免得言官又穷追猛打,乱了分寸。”
朱厚照一脸正色,仿佛说得是极大的正事。
刚才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刘健:……
小半个时辰后,踩着时间回的朱厚照十分不满,“刘健是怎么个意思?合着我特地寻了半天的东西,他居然还好意思推辞,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堪?”
焦适之在旁边耐心劝解道:“少爷,刘阁老最后还是收下了。”
“收什么收!我刚才要不是说不收我就撕了它,刘健会收?”朱厚照抱手反驳。
焦适之轻叹,“少爷是不在意这些,可张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乃有钱都寻不到的珍宝,即便是收归国库中也是无上珍品。刘阁老自然是不敢收受的。”
朱厚照轻哼了声,咕哝着说:“我看是没事找事,就指望着我赏赐是吧?没门儿,适之,从今往后所有要赏赐到刘府的东西,初开特殊原因,我要亲自送!”
说到尾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断然决定。
焦适之沉思半晌,在旁边补刀,“其实您是打算借着这个理由来出宫吧?端看刚才刘阁老的模样,或许会一时感动,不过如是再三后,他估计还是会成为阻挠您的主力军。”
朱厚照轻笑了声,“那又何妨?我又不单单只是出来看他。那么多个王公大臣,我害怕些什么?”不论如何,今日出门,他算是玩得挺彻底的。
一行人先后回了皇宫,皆由焦适之的职权之便又把几个人弄进去了。焦适之作为指挥同知两年多了,在锦衣卫内部也有属于自己的力量,进去都很方便。
只不过经过皇上去见刘健那一遭,基本上还是暴露了。
钱宁目送着皇上与焦适之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视野中,脚步却没朝宫外走去,反倒是去了刘瑾那里。
今日……他似乎窥探到不少东西,还真是不亏。还有那焦适之与皇上之间,怕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亲密无间啊……
而那厢焦适之甫一进入乾清宫,朱厚照的气势瞬间一变,把殿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把宫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焦适之看着瞬间变脸的皇上连连苦笑,这是秋后算账的节奏?
乾清宫外月明星稀,空气清新,微风拂拂,一派心旷神怡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