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看了眼天色,着实不能再拖,也只得随着焦适之回去。
第二日,不管是于公于私,正德帝都在王勋的带领下巡视了整座大同镇,尤其是王勋带领下的军队,更是朱厚照心中的重中之重。当焦适之随着皇上来到军营前时,那几乎不可一眼望尽的延绵营帐令他骤然屏住了呼吸,直到入内之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在边境戍守的士兵的确与京营截然不同,带着他们所不能具有的凛冽煞气。正德帝特地要求王勋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什么,来的时候身上也没穿什么显眼的衣裳。当王勋带着他们走进来时,来往的士兵也没人敢围上去,最多在做事的时候扫上一眼,带着直白而纯真的好奇。
这便是为大明守边的战士。
焦适之随同着他们几乎走遍了整座大营,所到之处无不是士兵严谨操练的模样,行走间犹带整齐划一的动作,令焦适之眼眸中异彩连连,比起皇上的神色不逞多让。正德帝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其他都好说,他可舍不得适之上战场。
路上有人迎了上来,那是昨天随着王勋迎接皇上的副官。焦适之注意到他眉间的焦急,视线同时也隐晦地落在正德帝身上。
焦适之蹙眉。
难道是军营出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
事实上,焦适之真的猜对了。
副官现在面上不显,实际上背后已经是一背冷汗,觉得这几天一定是出门的时候没有好好看黄历,家里没有好好上香,这才在他轮值的时候出现这么难搞的事情。
王勋与副官一起共事多年,一眼就看破他脸上尴尬的笑意,顿时便知道出事了。然而身边有皇上在侧,又是个据说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就算是他请他回避也估计是不可能应允的,况且他又有什么资格请皇上避开呢?这天下都是他的。
他招手示意副官不必担忧,直接说了便是。副官犹豫地看了他几眼,这才开口,“昨日军营发生了斗殴,卑职赶过去的时候,百户郑华已经负伤,不过其他几个人也没落到好处,都是伤了要害。军医看过后说是都得躺上个把月。卑职现在已经把那几人都分开关押,只等将军处理。”昨日皇帝是当着他们的面要他们不要透露身份的,因而副官也没敢提及皇上。
王勋脸色一沉,看着副官语气加重,“起因呢?别说你一晚上过去,连起因都没有给我查清楚!”
副官苦巴着脸说道:“查,查出来了,是因为郑华,郑华有那个断袖之癖。”那个郑华,刚好是最近王将军所看中的一个挺有能力的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王勋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一愣,然后又肃着脸说道:“就算他有断袖癖好,跟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副官那吞字少话的毛病到现在还是没改过来。
副官又走近了几步,小声说道:“郑华断袖的事不知怎么被那几个人知道了,昨晚去找他麻烦,然后就开打了。”
不过几瞬,王勋立刻就反应过来,勃然大怒!什么叫做去找他麻烦?他在军中这么多年,偶尔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他除了限制不能在军中乱来外,也从来没有管这些。郑华的性格他知道,一向内敛自持,如果不是遇到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如此失控的,他目光炯炯盯着副官略显瑟缩的脸色,阴沉着说道:“恐怕不只是小小的找麻烦吧?”
在正德帝面前,副官怎么也没办法说出那几句话,抖擞着冒冷汗。
朱厚照也是此道中人,一下子就知道郑华到底遭遇了什么。在副官明显是不想在他面前说出那种话,他摸着下巴说道:“那个郑华在哪儿?”
王勋与副官都对正德帝突如其来的话语很是诧异,但是这跟军务的关系不大,王勋没有不回答的道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副官,副官不得不绝望地说道:“现在在军医的营帐里,他的伤势比较重,军医说需要看护几天。”
正德帝连话都没说,抬手示意了一下,副官只得在前面带路。军医手无缚鸡之力,又是重要的随军人员,他们的营帐都被安置在最里面的位置。他们绕七绕八才走到了那里,而此时门口正围着几个人,看起来情势不太对劲。人还没走到跟前呢,就已经听到了一句夹杂着浓浓厌恶的话语,“你不就是个恶心死人的东西吗?怎么还有脸站在这脏了地方!”
眼看着就要动手了,王勋厉声喝道:“怎么,你们倒是有资格替我说这样的话了?”
军营里的士兵对王勋自然是熟悉的,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王勋身上,而站在旁边的朱厚照完全没被人所注意到。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他有点享受这样的感觉。
王勋大步走到军医营帐前,就见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鼻青脸肿的郑华,他脚上还包着厚厚的几层绷带。单单是靠着左脚的支撑,他青白着脸色站在了门口。他身前的几个士兵慌张地让开来,王勋看着郑华身上的伤势,怒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各自看管?!”他此话问的是后边站着的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