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一直到死之前都是仕途坦荡,除了天子,他几乎从不会看他人脸色行事,嬉笑怒骂皆在脸上。
他虽然多活了一世,脾性较之十岁时却几乎未曾有变,变得只是心境和觉悟。
这也是他的优点所在,任哪个已经活到四十多岁的老东西突然回到十岁孩童之时,也拿不起该有的儿童心性,可许辞却轻易地将两个年龄斜街了起来。
再说他如今恨不能用骚浪贱腻歪死李昊琛,又怎会端着腼腆害羞的架子,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羞涩模样。
当然这腻歪死他的想法也就是想想,估摸着他这会儿要是这么干了,太子殿下还不得把他赶出去?
上辈子李昊琛是在第二次上战场后回来后才对他下的手,但那时候李昊琛都二十四岁,他也已及冠了。
李昊琛再早熟,也不可能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对他这个才十岁的小孩子有什么非分之情。
所以现如今,他除了等,便只剩下徐徐图之。
天色已从鱼肚白的颜色变得明亮,李昊琛最后将药粉小心撒在清理过的伤口处,拿起绷带将他整个胯部包了数圈。
他包的很有技巧,既能将伤口都包裹进去,又不影响正常活动。
处理完这些,时间已快到辰时了。
周公公朝宫女们挥了挥手,宫女们井然有序地将染了血的水盆和毛巾统统撤下去。
他才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国子监那边……”,太子的课程一般是上午辰时三刻开始。
擦干净许辞眼角的泪珠,细白如玉的手指拍着许辞的背安抚着。
李昊琛淡淡道,“告诉周太傅,今日孤腿疾复发,不去上课了。”
“是,太子殿下!”周公公一溜烟跑了出去。
许二爷的屁股金贵呀,当初南疆进贡的这瓶生肌肉骨粉,据说可以肉白骨、活死肌,便是这人的骨肉已经坏死腐烂,只要涂上它,一个月内必定长出新肉,筋骨重铸,全天下也就能找出三瓶来。
皇上宠爱殿下,将这瓶珍贵的南疆圣药赏赐给了他。
当初太子的腿骨折了都没见他拿出来用,可如今许二爷不过伤了屁股,虽说严重些,但也不至于用这么罕见珍贵的药啊。
就这么大片大片的往上涂,许二爷的屁股因为这些奇药可不知道又金贵了多少。
太子殿下对许二爷真是好的没话说了。
殿内,烟雾氤氲缭绕。
许辞趴在李昊琛没有伤到的右腿上,李昊琛坐直身子,葱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许辞的头发,“是许侍郎动手打的?”
“不是他动的手,”屋内温暖舒适,今日又起得早,许辞不觉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不过是他下的命令。”他给自己的药真的很好,现在已没有之前那么疼。
方才许辞一进屋李昊琛便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既不愿解下披风又不肯坐在榻上。若非他发现许辞裤边有几个红点,还不知道他挨了板子。
许侍郎好大的狗胆。
“他为何动手?”手指从头发往后顺到背部,李昊琛轻轻拍着许辞的背。
“他说是我把许梓涯推下湖水的。”又了个哈欠。
“你是吗?”
“我不是,”许辞的声音慢慢变轻,“你信我吗?”
李昊琛勾出了一个宠溺笑容,“自然是信你的。”
许辞过了许久没有再接话,李昊琛弯腰看去,许辞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饱满的小嘴嘟着,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
托起许辞的头,将软垫轻轻垫在他脑袋下面,李昊琛才悄悄站起身子,掀帘走了出去。
“墨夜”,李昊琛坐在茶几边,倒了一杯西湖龙井。
空无一人的厅上,如鬼魅般凭空出现一个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人,一身黑衣,领口处用金线绣了一个剑的符号,脸上只露出一双鹰眸,看不清容貌。那人躬身行了一礼,“墨夜叩见太子殿下。”
“去许府看一下许梓涯。”将龙井一口饮尽,“查清楚当日真相。”
“是,墨夜遵命。”又如一阵风般,墨夜凭空消失。
自从十二岁开始,陆续有刺客行刺李昊琛。太康皇帝龙颜大怒,直接就将独立于暗卫的一支影卫——甲暗影给了他。
自此,再无刺客能踏足他东宫半步。
世人大都知道皇帝身边有一支神出鬼没的暗卫队伍,隐于暗处,像一条条毒蛇监视着猎物一般监视朝臣。
但很少有人知道,皇帝身边还有一支更为强悍隐秘的队伍,那便是甲暗影,他们如鬼似魅,悄无声息。
暗影只听从皇帝一人命令,藏得比暗卫更深。责任不是监视而是保护和暗杀,时时刻刻对帝王的保护和对异端的刺杀。
甲暗影为数历代只有二十人,但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
许辞是他看重的小宠,十岁之前他曾有一伴读,无奈那个男童突染天花,回家养病去了。
四年前重选伴读时,他一眼便看中了在一群唯唯诺诺的孩童中间,泼辣顽劣的许辞。
宫廷生活颇为无趣,每日都是一成不变的修习,将这么个像小猫儿一样长着利爪的小孩儿当宠物养在身边,也不失为一件乐趣。
果然自从他做了伴读,他的日常当真不那么枯燥乏味了。
可如今被他好生养着的小宠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那顿打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白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