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说我走了狗屎运,他说那天他都吓死了,还以为我要被拉去枪毙了,他狠狠箍着我的脑袋直擂我:“都这样还不把你给毙了,滚吧你,居然不滚了,快滚快滚!”
至于连长,连长从头到尾对这次砸车事件就给了我一句评语:“你们这帮混账玩意儿,一个个都不让老子省心!”可我看他走路那劲头,只怕心里还在夸我砸得好!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年的味道近了。
我站在杨东辉宿舍的门前,连空气里的寒意都让每个毛孔舒畅。
自从排长走了以后,由于仓库地处偏远通讯条件有限,我和他一直没有直接联系上。但我知道比武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他那里。他知不知道我不走了?他回来的那天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他现在咋样,吃得好不好,住得冷不冷?他有没有想起过我?
心中满被思念占据,扳着指头数着日子过,每个等待的夜晚,从床铺下拿出珍藏的那张阅兵的照片,摩挲着他的脸,才能入睡。
我想他,疯狂地想他……
司令员说的装备库离警备区有一段距离,我按他说的去保养枪械完成任务。这天活做完后我赶回分区,走迟了天黑了,我抄近路回去,路过一个巷子,遇上打劫的了,几个混混围着一个男的在墙角,其中一个挥舞着刀,让那人把钱包交出来。
“嘿,嘿!”我走过去大喝:“干什么呢?”
那几个混混回头,看我就一个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当兵的别多管闲事!滚!”
我指着那个拿刀的,厉声喝斥:“把刀放下,放下!”
拿刀的被我的气势震慑住了,回过神后骂:“找死呢你!”他朝我直冲过来,他拿刀的姿势很可笑,就这架势也好意思出来打劫,我上去劈手就把刀夺了过来,那几个小子都愣了一下,互相打望两眼,都一溜烟跑了。妈的,太不专业了。
我看看那个被打劫的男的:“没事吧?”
他挺镇定,看起来并没被吓着。“谢谢啊!”他对我说。
“不客气,以后小心点。”我要走,他喊住我:“哎,你是哪个单位的?你救了我,我给你们单位送个表扬信啊。”
他走到路灯下,微笑着对我说,我才看清他长相,这人年纪不大,长得倒不错,挺帅。我说:“不用了,举手之劳。你还是自己小心点吧,那几个家伙也许还会杀个回马枪,注意点。”
我时间不多,匆匆赶回分区了,之后也没再想起这茬。
过了两天,连里新来了一个挂职锻炼的干部,两杠一星,少校。
全连集合欢迎这位少校,当少校一身军装地站在队伍面前敬礼时,我傻眼了:这不那天被抢的小子吗?
第35章
“我叫焦阳,从今天开始,我将和同志们一起工作、学习、生活和训练,我很高兴!大家对我是陌生的,我对新的岗位也是同样陌生的,希望大家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们彼此相互熟悉,使我更快更好地进入角色!”
少校声音洪亮,铿锵有力,人显得很阳光。我在队伍里跟战友们一起拍着巴掌,脸上有点挂不住,这也太他妈巧了,原来是个军人,还是个少校!我简直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看来那天我是真多管闲事了。
解散后我拎着暖水瓶去水房,听见后面有人叫我:“哎,战友!”
我一回头,是那个新来的少校,我把右手的水瓶交到左手,向他立正敬礼:“副教导员!”
刚才连长介绍,这少校是某师属通信营的副教导员,来短期挂职锻炼,这种短期挂职一般结束就是要提拔,后来听说是要进上级军区机关警卫营任教导员。挂职期间,还是按他原来在师里的职务称呼。
他走到我面前,还了个礼,笑微微地说:“你不记得我了?”
我真想装傻充愣,本以为就那么一面,他不会认出我来,想不到还是被他一眼认出来了。
“记得,真巧啊,副教导员。”我讪讪地说。
“哈哈,是挺巧,刚才在队伍里我就看见你了,想不到在这碰上救命恩人,看来这个警备区我是来对了。”少校开着玩笑。
我尴尬地说:“对不起啊,早知道是您,那天我就不多此一举了,是我班门弄斧,让您看笑话了。”
他说:“是我怎么了,怎么就多此一举了?别您您的,听不习惯。认识一下,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叫什么?”
我告诉了他,他跟我握了握手,笑着说:“这下知道表扬信往哪送了。”
我忙说:“别,千万别,哎,您……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他爽朗地大笑,笑容很阳光,就像他的名字。
这个焦副教导员是搞政工的,副营,级别比正连的连长和指导员都大,但是在连里挂职,做的跟指导员工作差不多,主要是辅助连里的思想政治工作。他来了以后,年底地方来慰问、联欢,搞文娱宣传之类的都参与,由于我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他在这也不认识别的战士,所以跟我接触多了起来。这两毛一人挺随和,平易近人,也没什么干部战士的距离,跟大院里那些吆五喝六成天指派我们做事的参谋干事不一样,所以我对他印象也不错。
本来他跟指导员挤一个宿舍,后来连里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连长让自己的通讯员小陆去保障少校的内务,少校说:“不用了,小陆还是保障连长指导员,我的事不多,自己来就行。”连长说:“不用你自己,我再挑个机灵的兵,连里多的是。”当时我正好在连部出公差,少校对连长提议:“那就小高吧,小高,怎么样,劳烦你?”我一愣,让我给他做勤务保障?可当着人的面,我又不能说我不愿意,我看看连长,连长说:“你要他?他倒是机灵,机灵起来让你受不了。”少校笑了:“那我正好可以领教领教。”
话这么说,连长也不好拒绝了,只好对我说:“高云伟,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副教导员保障好,听到没有?”
“是!”我心里却不大情愿:这是给我找事啊!
我到少校宿舍给打扫了卫生,拖了地打了水,准备去食堂吃饭,他喊住我:“别去食堂了,晚上我请客,就在我屋吃了!”我说:“那怎么行,副教导员,这不合规定。”他笑笑:“还挺有纪律观念,放心吧,我已经跟连长替你请过假了,就当为上次的事谢谢你,上次你跑了,这回总要给我个面子吧?”
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拒绝。他不知从哪弄来个折叠的小桌子,往宿舍中间一搁,又让我帮着一起摆上了几道熟菜,是他从干部食堂买的。他从服务社弄来些卤鸡腿、鸭翅、花生米,还有箱饮料,我没想到他弄得这么破,觉得很不妥,要跟他客气,他阻止了我说:“你别这么拘束,关起门来我不是干部,你也不是兵,就当为了上次那一面之缘,交个朋友。”
这人挺爽快,投我脾气,我俩边吃边聊,气氛放松,我就也放开了。唠嗑里他告诉我,他从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军校毕业后到基层干过指导员,机关政治处干事,后来到营里当副教导员。我看着他肩上的两杠一星,忍不住问他:“副教,我问个事。”他说:“你问。”我说:“你今年多大?”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地晃我眼睛,他戏谑地说:“你觉得我多大?”我说:“你都少校了,按理你是挺大,可我瞅着你不像啊。”
他乐了:“你瞅着我像多大?”我说:“也就二十四五吧。”我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我那天看他是个少校吃了一惊的原因,因为少校一般都得30岁往上。他仰头哈哈地乐,乐了半天才告诉我:“过了年,正好三十。”
我吃了一惊,打量他:“不像。”29岁的少校,那也绝对是凤毛麟角了。焦阳听了挺高兴,他确实显得年轻,长得白净斯文,不太像野战部队的,倒像是文工团的。警卫连帅哥不少,不过大多都比较粗犷,像他这样文雅的不多。他笑微微地说:“老茄子了,跟你们小白菜梆子不能比。”我说:“老啥啊,29就少校了,你真牛逼。”
我话一出口觉得不合适,我也是太放松了,这毕竟是个领导,可焦阳不介意,他一边催我吃菜一边跟我唠嗑,不愧是常年搞政工的,三两句话就把我的底细摸了个底掉。哪儿人,哪年兵,当兵前是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都摸得清清楚楚。我知道这也是他们搞政工的工作之一,就是跟战士谈心,所以他问什么答什么。
后来话题说回那天巷里的事,他举起杯子:“来,敬我救命恩人。”我说:“副教,你再这么说,我可真坐不住了。”焦阳感慨:“小高,咱俩挺有缘。”
他告诉我,那天他见我穿军装,就猜到我是警备区的兵,因为附近没有别的军事单位。本想问问我,我又转头就走了。这次来报到他留意了一下,果然在我们连里发现了我。我说他怎么那么快就叫住我了。
他夸我那手空手入白刃使得不错,有两下子,我说那是我们排长教的,我那两下子,跟我们排长比差远了。他说:“是吗,你们排长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