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端看竹儿满脸欲言又止又恋恋不舍,一副撅着小嘴看如意郎君的模样,这大概是她最贵重的一样首饰。
摊上时逸之这样的抠门老板,想来竹儿也很不容易。
时逸之将这支金步摇拿帕子擦的一尘不染,捏在手里转了几转:“也罢,劝将不如激将。堂堂七尺男儿成天的窝在别人家里吃干饭,不如哄他去做女人好了。”
女人两个字被时逸之刻意加了重音,我在一旁听出满身的冷汗,半晌方道:“唉,你真打算送他珠花儿么?”
时逸之理所当然地点头道:“不止有这东西,我连大全套都给这个姓封的准备好了——褙袄布裙绣花鞋,一样不少,再送水蓝肚兜一件——绣了鸳鸯的上好绸缎绢丝,大户人家小姐才用得起。”
希望不是竹儿穿过的。我想了想,皱着眉头由衷建议道:“你还是带两个家丁去吧,你这样说,封意安同不同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听后肯定很想揍你。”
时逸之的一双狐狸眼弯弯眯起:“你不和我一道去么?”
我往后退了一步,才道:“不去了,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去也是添乱,况且……裕王殿下约我一起去……”
时逸之把眼又眯细了些:“裕王?裕王约你干什么去?吃喝还是玩乐?”
其实是先吃喝再玩乐,乐完再去买只蛐蛐,但我没敢这么说,我只道:“殿下只喊我去,并没说去干什么。”
时逸之盯着我看了一会,两个黑亮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确认我有没有撒谎。就在我顶不住压力想要对他和盘托出的当口,时逸之笑了一声:“行,你去吧,正好这几天我手里的事情多,算你放假养伤。”语气自然的就跟老子教训儿子似的。
说实话,我亲爹都没把我看这么紧过,瞧时逸之如今这副做派,我怕不是找了个相好,而是找了个后爹吧我。
私下再不服,面上却要耷拉着脑袋听教训,末了还要恭恭敬敬目送“后爹”出门,直到他时大公子彻底在我眼前消失不见,我方才心如死灰的想起来——饭钱没结,银子在时逸之身上,最要紧的是……仙人居概不赊账。
都说急中能生智,事实证明人在危机时刻的智慧真是无穷大的。就在拎着毛巾帕子的店小二离我不到三米时,说时迟那时快,我抬手捏了一只苍蝇扔到盘子里,结账两个字的音调陡然拔高,变成一声怒吼。我拍着桌子把话喊到底气十足,妥妥的恶人先告状,我道:“结账……个屁!真他娘的恶心死了!你看看这菜怎么吃?!”
话音刚落,苍蝇飘在菜汤里蹬了几下腿,慢慢的翻起肚子。店小二脸色一变,正对着我作揖道:“爷,您息怒,这顿算您白吃,您白吃。”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好歹不用结饭钱了。
也不晓得隔三差五的在仙人居吃霸王餐这种事情会否被探子们报到陛下那儿去。话说回来,头些日子陛下还说要自掏腰包管我在京城的一切吃喝玩乐嫖赌,饭钱一类的,回头找他填上就是。
走出门后良心尚在不安,低着头一阵风似的飘到裕王府,扣门两下,开门的是怀里抱了一个小豆丁的王妃。王妃仰着头把我打量一遍,目光如炬地问道:“谁约的谁?吃喝还是玩乐?”模样与时逸之一般无二。
对于王妃我一向不敢隐瞒,于是连忙道:“殿下约的臣,约莫是先吃喝再玩乐。”
话未说完,裕王从屋里火急火燎的跑出来,手里攥着个书筒,裤腿往上挽到膝盖,庄稼汉似的:“小夏啊,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本王约你是有正事相商,怎么就成吃喝玩乐了?还有王妃——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女人插嘴做什么?去去去,赶紧的吩咐底下人炒几个小菜,再温壶酒,本王同小夏,我们俩是真有正事要说。”一面说还一面给王妃递眼色,生怕王妃出言拆他的台。
裕王怕老婆,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偏偏裕王不自知,总想着在外人那里留些面子。王妃大概早习惯了裕王这般闹腾,目光在我俩身上来回梭巡几圈,提起裙摆翩然离去。
只不过,原本以为裕王找我单为喝酒,可方才听他把话说的那样重,难不成真有正事相商?我越想越觉着有道理,不妥不妥,我得先把话问清楚,若是真谈正事,我……我还是别进门的好。
天知道,这几个月的“正事”折腾下来,我现在是有多糟心!
正待开口,裕王却先一步扯住我的衣袖,直接把我往院子里拖,边拖边自顾自地嘀咕道:“唉,王妃这样跋扈,全怪本王平日太宠她了,现在倒好,不分时间场合的跟本王耍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