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吃惊,撩开帘子下了马车,正迎上朝我大步走来的苏统领。
苏统领在距离我一丈左右站定,拱手笑道:“我当是谁家的车夫这样机灵,驾车从巷子里横冲出来,马脸堪堪贴上人脸,居然还能停下。”
李旺财诺诺地垂手立在一旁,两条腿有些抖。
苏统领这话虽是调侃,也暗暗带了些问责意思,我忙陪笑道:“过奖了。这车夫是时家新招来的,年纪轻,难免急躁。不知冲撞到苏统领的哪位兄弟了?”
“原来是时家的马。”苏统领越过我往后望,时逸之恰在这个时候下了马车,与苏统领相视一笑,皱着眉去望苏统领身后那两排穿甲禁军。
苏统领道:“若真冲撞了我的兵,定要讹你些稀罕玩意。可惜你运气不错,方才被这匹马险些啃上的人是我,不要你赔了。”
够兄弟!我咧嘴笑成朵菊花,连声道谢:“苏统领是条不占别人便宜的汉子,佩服佩服。”
我笑,苏统领也笑,笑了一会后板起脸,摆回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沉声道:“这条路不能走了,你二人还得绕个远回去。”
没坑没包的,怎么就不能走了?
绕远需绕五条街,等绕到家天都黑了。我粗略做过盘算,好言好语地和苏统领打起商量:“苏统领,我们只有这一辆小马车,不碍你办事,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放我们过去?”
苏统领十分坚决的摇头:“不成,陛下吩咐了,和谢家交好的一律不能放。”
我咂咂嘴,心说自己啥时候都没和谢家交好过啊?这怎么还不许我过……哦,和谢璟交好也算。
这帮人吃饱了撑的,一定又在整些个幺蛾子。
看来真得绕路走了。
正想吩咐旺财驾马掉头,时逸之忽然咦了一声,三两步走到我前面来,轻声问道:“谢家怎么了?”
我顿住脚步。
路的尽头是谢府,方才我怎么没有注意到——瞧这几排禁军的阵势,分明是去抄家的!
苏统领把时逸之从上到下地打量一遍,听语气有些疑惑:“怎么,陛下没有和你说?”
时逸之眯起细眼,轻笑道:“自然提前支会过了,我和慎礼都清楚这事,只没想到弄出这么大动静,话说回来,谢家也算罪有应得。”
苏统领松了口气,少顷皱眉道:“可不是么,行巫蛊术是大忌,陛下好容易逮到个能把谢家连根拔起的机会,能轻易放过才稀奇。”左右看了看,脖子一伸,一手拢到嘴巴前面低声嘀咕道:“唉,真不晓得谢侍郎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太皇太后相信,谢衍才是陛下安插到她身边的那个细作,派人潜入谢府藏这玩意。”
苏统领抖抖袖子,摊开手。我低头看了几眼,惊到脊梁骨直钻凉风。
一个烧黑半拉身子的小布人儿被苏统领稳稳拖在掌心,布人脑袋上贴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陛下大名。
苏统领捏着小布人对我感慨道:“谢侍郎是真的手段高明,逼急了连亲爹都卖。虽说他们父子时常政见相左,可这样大义灭亲的行为……反正,反正我日后一定会绕着谢侍郎走了……”
时逸之也盯着那个小布人不挪地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定格在锅底色上,道:“……我也得绕着他走了。”
几辈人传下来的规矩,行巫蛊术者,轻者施黥刑,重者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