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接到李元彬电话了。”
卫邵歌脸色了,刚那么些笑都像是渔夫网倦鸟归巢一般,三两下消失在眼睛深处,变得隐晦不明。他语调一扬,“哦?他跟你说什么了?”
笑成伸脚轻轻踢了下卫邵歌脚边深蓝色的手提包,“他说你被困在家里了,让我搭把手救你逃出生天呢。怎么你自个就回来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说着他似笑非笑看了眼,“还说让我帮忙解决宁坤的事儿。”
“你别理他。”卫邵歌马上也坐了下来,脸色不虞,“就他事儿多,怎么找到你这儿了。”
卫邵歌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当时那么一瞬间,确实是忍不住,才会对宁坤出手,但就算他对宁坤下了死手,这事也不全是一时冲动。家里那么点事他心里有数,卫邵歌早就学会了什么叫克己修身,就算是因为……也不至于捅下这么大的篓子。
毕竟这事牵扯太广,波及太多,而他一点都不想笑成牵扯进来。他这么想的前提,既是关心笑成,也是因为他不觉得笑成有牵扯其中的能力。笑成虽然没给卫邵歌说过自己生意上的事,但行事从来没有避着卫邵歌,卫邵歌也早就知道笑成在着手经营自己的事业——只是,一介商贾,说到底了,也不过是平民布衣,卷进这种事情来没有丝毫好处。
卫邵歌偏头看着笑成正要说什么,目光一落在对方因为某种思虑轻轻抿在一起的唇线,继而挪到挺直的鼻梁,深凝的眼眸之中,他不禁轻轻一叹。
真是奇怪。
明明是准备圈着对方不放手的,明明是想要彻彻底底占有的,明明还没有厌倦的,他现在竟有了别的心思。
他还没说话,就听见笑成笑了一声,“行吧,我不插手,但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现在没事儿。”
话里面起先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引出的冷嘲热讽,落到最后几个字上,又变成叹息般的关切。
笑成转头看他,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却还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他干脆挪近了一些。卫邵歌的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错握在一起,笑成一靠近,他先是不自觉僵硬了一下,随即才放松下来。
好些天没见,中间又隔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两人竟有些近乡情怯了。
笑成不小心又看见对方脚下的行李包,不愉快的转开了目光,他心里十分不舒服。但他却仍旧让理智掌控住情绪,准备和对方好好谈一谈,“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家里放你出来了。”
“啊……是,其实也没怎么关着我,前几天那就是个幌子,家里有打算的。”他斟酌着说,不时看看笑成的神情。
笑成看他,“哦,那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
卫邵歌微微一顿,马上就解释道,“手机被到别处了。”他说完也觉得好像不足以解释清楚,就补充道,“我这几天都在家里,今天才出来,正想给你电话。”说完看到笑成脸色微变,顿时意识到这话说的也不对,不光不对,而且破绽百出。
他们这一问一答,非但没有半点默契,还格外显得陌生和僵硬,不像是一对难得相见的情侣,倒像是情思早已了断的旧日情人。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卫邵歌胸腔里就涌起股烦躁。
他本来早就打好腹稿的,也想好了要怎么把事情了结。
却因为对方两句问话,一下就打乱了节奏,情不自禁给对方解释起来,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什么没怎么关着,什么手机被到别处了,什么正想给你电话。
一听就是托词。
笑成还绝不至于听不出这个。
他脸色顿时就变了,嘴角最后噙着的那一丝笑意也淡得看不见。他也不追问对方什么了,反而直截了当的,“你拾东西是要搬走?”
他等了几秒,没听到对方回答,继续道,“听说你父亲知道了,他说了什么?”
笑成目光不善的盯着那个手提袋,“你准备怎么办?”
卫邵歌并没有沉默多久,房间里就是安静了那么片刻,再就响起他冷静沉稳的声音,“我父亲确实得知了这件事,他没有表态,意思是让我自己处理。”
笑成微微松了口气。
听了李元彬的话,他虽然明着没表现出来,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然而还不待他唇角舒缓,就听到对方随即说出的下一句——
“我认真考虑之后,觉得我们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面,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所以你拾东西准备搬回家?”笑成语音隐隐有些急促。
卫邵歌看着对方的侧脸,一时无法做出判断,几秒之后,他给出了肯定。
“是的。”卫邵歌活动了一下交错在一起的十个手指,呼出口气,轻轻扬了扬声音,“家里最近事情多,你也知道,我最近很麻烦。这段时间还是住在家里比较方便,正准备给你留个条子……”
笑成表情仍然看不出究竟。
卫邵歌轻轻一瞟就回目光,“况且这件事很说不定,家里或许会有些举措,说不定我会出国避一避,这么一出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笑成突然闭了闭眼睛。
卫邵歌心里莫名一突。
对方就又睁开了双眼,反而问了个很不相干的问题,“这个拍子……你从哪找出来的?”他伸手把蓝色的网球拍拿了过来,握着拍柄在手心里转了个圈,然后反过来,看到了手柄上黑色的签名,是他特意给卫邵歌准备的生日礼物之一。
只是那天他们吵了架,他后来就没有拿出来,再后来就忘了这回事。
再再后来想起来了,又想着什么时候给对方一个惊喜,就一直藏在了卧室衣帽间的柜子里。
他心里还有点浪漫的小情怀,总要有一个特殊的场合,不愿意随随便便拿出来。因为他敢保证,卫邵歌看到了肯定喜欢。
只是没多久就开始忙着搞垮森宇,后来则是舒雁出事,竟然一直没能实践过。
笑成掂着手里的球拍,挥重340克,61磅肠线,这么微小的几个数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回想起来的,还是压根就没忘过。
“嗯?”他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卫邵歌不稳的呼出口气,带着点歉意的说,“翻衣服的时候翻出来了,就顺便拿了出来……我以为是给我的?”
笑成转了转手里的球拍,忽然“啪”的一声惊响,价值昂贵又十分难得的拍子,就被他随随便便丢到了地板上,刚好卡住了卫邵歌正要脱口而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