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怒视着他,道:“今日宫中禁卫皆被你调换了?朕如此器重你,你便如此回报于朕?”
史思明笑道:“你我皆是逆臣,德不配位,必遭横祸,安节帅,你已不配再为义师主帅,不如由末将代替您吧。”
安禄山愤然扭头,见不远处的李猪儿目光狰狞地盯着他,身子半躬蠢蠢欲动,安禄山咬牙忍痛,忽然掉头便跑,肥硕的身躯闪过屏风,矫健地从殿后侧门跑出去了。
史思明仍然不慌不忙,今夜整座兴庆宫里都是他的部将,安禄山跑不了。
冯羽也笑呵呵的端杯与史思明互敬,他留的后手马上也要发动了。
登基的喜庆气氛还未消散,新登基的天子却成了一只群雄共逐的猎物,得其鹿而割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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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喘着粗气在后宫飞快奔跑,肋下的匕首他不敢拔出来,任由鲜血汩汩而流,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办法跑出宫去。
宫外有他的范阳嫡系军队,找到嫡系军队,今夜发生的一切便可拨乱反正,有嫡系军队护驾,该死的人一定会死,包括他的亲儿子。
后宫范围很大,安禄山已经有些跑不动了,后面追击他的脚步声却令他不敢停下来,绕过后宫一片广袤的花园,安禄山依稀见到高耸的宫墙就在离他不远处,心情不由振奋起来。
越过那道宫墙,只要越过那道宫墙,他便有翻盘逆转的机会!
忍着剧痛,安禄山咬牙朝宫墙方向跑去,跑到一条长长的回廊下,安禄山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正确的说,一个女人,正静静地站在回廊下,手中握着一柄利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女人已三十多岁了,一袭紫衣站在皎洁的月光下,像一位贬入凡间的仙子,盈盈袅娜地站在回廊中,可她的眼神却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罗刹,眼神里充满了积压多年的怨毒与仇恨。
安禄山心中一沉,站在回廊里定定地看着她。
女人盯着他那张丑陋的脸,忽然冷冷一笑,道:“安禄山,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老天垂怜,因果不爽。”
安禄山两腿发颤,强自镇定道:“你是何人?”
“李十二娘,或许你不认识我,换个说法,当年你派死士刺杀贤相张九龄全家,保护贤相的江湖人中有一对姓顾的夫妻,他们为护贤相而死,我便是那对夫妻的义妹,对了,如今的安西军主帅顾青,便是那对夫妻唯一的儿子,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安禄山惨然笑道:“所以,你等在此地,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不错,安禄山,恶有恶报,今夜正是报应之时,我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太久了……”
李十二娘喃喃叹息,话音未落,她忽然身形暴起,如一道紫色的闪电直扑安禄山,手中的利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取安禄山的脖颈。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李十二娘的剑,举世闻名。
安禄山面如土色,吓得蹬蹬连退几步,下意识便想转身换个方向逃命,然而他的身躯实在太肥了,行动非常笨拙,再加上肋下被李猪儿刺了一刀,体力和反应更是无法应付,他只凭借本能艰难地闪身一避,李十二娘的第一剑擦着他的肚皮掠过,锋利的刃尖仍在他腹部带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安禄山顾不上疼痛,大声道:“慢着!李十二娘,我闻名久矣,世上没有化解不开的仇恨,我愿奉上钱财土地……”
话没说完,李十二娘身形再次暴起,第二剑接踵而至。
安禄山再次后退,李十二娘这一剑却犹如游龙入海,蜿蜒不定,安禄山虽是武将,却多年不曾亲自与人交手,哪里是她的对手,电光火石间,利剑正刺入安禄山的腹部,剑刃入体半尺,然后迅速被拔出。
安禄山一声惨叫,肥硕的身躯半跪下来,慌张地用双手试图堵住被刺中的腹部伤口,然而鲜血仍控制不住地从伤口中汩汩流出。
抬头看着面色冷峻的李十二娘,安禄山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之色。
让大唐半壁江山陷入战火的一代枭雄,此刻在李十二娘面前却像一只摇尾乞活的狗,分外可怜可悲。
李十二娘没有说半句废话,第三剑闪电般出手,剑刃如电,一道白光从安禄山的脖子上闪过,安禄山只觉脖子一凉,接着肥厚的脖颈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安禄山表情僵硬,喉咙发出格格异响,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沉重如山的身躯扑通跪在地上,最后像一滩肥腻的烂肉,重重地栽倒在地。
没人能想象,终结大唐盛世的叛将,竟然以这样一种可悲的方式在人间谢幕。
李十二娘行事非常谨慎,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上前试探了安禄山的鼻息,又把住了他的脉门,确定他真的已经死透了,这才神情疲惫地站起身,身躯摇晃了一下。
扔下手中的剑,李十二娘泪流满面,忽然仰头望着皎洁的明月,声如杜鹃啼血:“顾秋,崔阿姐,大仇已报,你们当可瞑目了!”
明月依然皎洁,人间铺洒一地银装,夜空里几点星光闪烁,像菩萨的慧眼,悲悯地注视着人间的情仇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