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有良缘也有孽缘,顾青与万春公主的缘分实在很难说清是良是孽。
见到顾青的那一天起,万春如同遇到了生命中无法逃脱的劫,一段原本应该非常美好的缘分里掺杂了政治与家族,它就成了孽缘,逃无可逃。
微风入室,红烛摇曳。烛光下的一对新人却毫无喜气,相对无言。
良久,万春打破了难抑的沉默,轻声道:“你……不掀开盖头吗?”
顾青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亲手掀开了她的盖头。
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庞映入眼帘,今日的万春特意打扮过,薄施脂粉,唇艳欲滴,一双含着轻愁的眼眸顾盼流转,宛如青雀掠过湖面,留下点点涟漪。
顾青屏住呼吸,怦然心动。
无论各自怎样的身份立场,此刻仅仅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是姿色倾城,不逊于杨玉环。
顾青不是圣人,他知道此刻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属于自己,天谕为凭,红烛为媒,一双夫妻一世人。
昏暗的烛光下,万春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女儿家该有的羞怯。
眼前人是心上人,但这桩婚事却并非她所愿。此生仅有的终生大事,却潦草地成为了别人的工具和棋子,让这桩婚事蒙上了许多腌臜的本质。
当年信誓旦旦说,若然遇不到意中人,情愿孤独终老一生,可见万春对自己的未来有着多么完美的期许,而今日的婚事,却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见万春毫无喜色,顾青叹了口气。
这是个心结,如果解不开,她今生都不会快乐了。
转身走到桌边,顾青取过桌上的卺器,斟满了酒,递给万春一只卺,道:“公主殿下,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你我且共饮合卺酒。”
万春沉默地接过卺器,双手举过眉算是比较妥当地安置了,难民以家庭户籍为单位分配土地,每家每户或多或少分到了一些,当然,其中难免有些不公或是不服的现象,人心难知足,土地也分良田和中等田,自然会多出许多事端。
好在刺史们处理民怨颇有经验,半哄半施压之下,难民们都被妥善安置下来,官府在同一时间发下了粮种,趁着春播的最后时限将粮食种了下去,顾青从长安拨付的赈济粮草也到位了。
十万难民聚集在长安城外时,像一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如今分别安置后,如同涓流汇入大海,难民重新回归了农户身份,从此又是大唐的温顺百姓,年复一年辛劳耕种,填饱全家肚子的同时,未来还能为国库交税纳粮。
坐在银杏树下,顾青合上奏疏,长长呼出一口气,神情闪过一抹轻松。
终于解决了这桩大麻烦,甚好,今日理当吩咐厨子多做两个肉菜,自己与妻妾们小酌几杯聊作庆祝。
心情正是舒畅时,一双轻柔的手抚上他的两边太阳穴,轻轻地给他按揉着。
顾青没回头,闻到身后的一股香味便知是皇甫思思。
“王爷太辛苦了,这几日朝臣休沐,王爷却也一刻不得闲,还在打理朝事,官儿当得那么大有甚意思,终究还是劳碌命,不如做个富家翁逍遥自在。”皇甫思思在他身后幽幽地道。
顾青阖眼笑道:“你信不信,我若真的放下一切权力告老归乡,咱们一家子都没命活到蜀州,半路就会被追兵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妾身自然知道,所以也不敢劝王爷,只盼王爷不要那么劳累,多保重身子,您不仅是咱们一家人的脊梁,也是整个大唐社稷的脊梁……”
顾青笑道:“这话我爱听,高帽子戴得特别舒服,一句话就让我由衷生出一股鞠躬尽瘁吐血三斤而亡的冲动……”
太阳穴被狠狠推了一下,皇甫思思气道:“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什么吐血三斤的,呸呸!不吉利!”
“好好,我错了,纠正一下,吐血一两半,小小意思一下。”
脑袋又被狠狠推了一下,皇甫思思都无力生气了。
自从在龟兹城认识他以来,顾青说话很少有正经的时候,如今看他在朝臣面前架子端得十足,还以为他终于学会了沉稳成熟,没想到还是那么的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