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图 www.zaohuatu.com朝为田舍郎最新章节!
兴庆宫的夜晚灯火通明如白昼,处处飘荡着欢声笑语。
花萼楼更是人声鼎沸,殿内舞伎们穿着最华丽的衣裳,包裹她们婀娜的躯体,在一片欢笑和饮胜声里扭摆舞动,今夜的宫廷歌舞带了几许异域的风情,端庄中透着一丝撩人心弦的妖艳和妩媚。
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戍边的胡人节度使。
顾青在李隆基面前表演过后,李隆基大喜之下赐他坐在天子身旁,与安禄山一左一右簇拥着李隆基,正如方才李隆基说过的“左膀右臂”。
安禄山坐在李隆基的右边,他的座位很独特。
独特之处在于,他的蒲团侧方放置了一块类似屏风一样的东西,这个东西名叫“坐障”,坐障上画了一只独步行走的金鸡,是帝王御用的,名叫“金鸡障”,此刻李隆基居然将它赐给安禄山用。
宠信之深,可见一斑。
满堂欢谑,君臣同乐,朝臣们纷纷向李隆基和安禄山敬酒,安禄山态度谦虚地来者不拒,在李隆基面前不见半点戍边节帅的威仪,反而真有一种孩童承欢父亲膝下的天真和率性,而李隆基看着安禄山的目光也分外温柔宠溺,就像一位老父亲在看着久别的儿子。
顾青向李隆基和安禄山敬酒后便坐了下来,他在冷眼看着身边的一切。
一个强盛的王朝,君王浑然无觉地挖着自己的墙角,没人知道最终这位自称儿臣的胡人,几年以后将向他口口声声叫着父亲的人举起了刀,反旗高举,席卷天下,这个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被轻易地推倒在地,从此国运急转直下,后来者无非只是为它续命。
盛唐之衰,难道仅仅只衰于安禄山之手吗?
今夜,仍是盛世模样。
酒宴正酣处,安禄山忽然站了起来,低声请求李隆基撤下舞伎,又令乐工换曲。
李隆基允了,安禄山走到大殿中央,随着乐工一阵激昂快速的鼓击声,安禄山那肥胖的身子竟然舞动起来。
随后乐工的弦乐奏起,节奏明快的弦鼓声中,安禄山踢踏着脚步,张臂舒袖,像一只灵敏的山猫在林间追逐猎物,随着鼓声越来越快,安禄山肥胖的身躯飞快旋转起来。
“好一曲胡旋!朕来也!”李隆基大喜,抢过乐工手里的羯鼓,站在场边亲自为安禄山拍鼓,安禄山舞得愈发起劲,旋转如一只陀螺,原地踮脚伸腿屈膝,如风疾电掣。
君臣同舞引来满堂喝彩,舍人疾笔记下今夜的盛况,将这段留于史书,以为后世佳话,画工张布绘描,李隆基的鼓声与安禄山的舞姿被收入了画卷中。
盛世大唐的风光,在今夜似乎到达了完杨国忠一愣,接着黯然叹息不语。
英明不英明先且不说,安禄山这套献媚的把戏分明已将圣天子蒙蔽得死死的,刚才花萼楼里君臣同舞共乐的场面大家都是亲眼见过的。
顾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采。
听杨国忠这语气,似乎对安禄山很不满。这种不满究竟从何而来,原因大抵有很多。或许因为安禄山没给他送礼,或许因为安禄山确实目中无人,不把杨国忠放在眼里,更大的可能是,李隆基对安禄山太过宠信,杨国忠吃醋了。
想到这里,顾青情不自禁地啧了一声。
明明是三个男人,顾青却闻到了爱情的腐臭味道,如此狗血的爱恨情仇纠葛,居然会发生在三个男人身上,啧啧!
顾青悄悄眨了眨眼,然后叹息道:“安节帅是胡人,胡人的礼节或许与咱们大唐不一样,人家是手握三镇重兵的节度使,是大唐赖以依靠的北长城,杨相还是忍了这口气吧,大唐若将相失和,难免令陛下不喜……”
杨国忠扭头望向兴庆宫,面带冷笑道:“在这胡人的心里,我与李林甫可不一样,李林甫活着的时候,安禄山对他可是分外敬重,事事皆聆其教诲,被李林甫夸耀一句他便高兴得如孩童般手舞足蹈,如今李林甫死了,这胡人却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刚才在花萼楼,此胡楞是没过来与我敬酒,更没说过一句话,真当我杨国忠是菩萨脾气么?”
转头看着顾青,杨国忠重重地道:“非我族类,贤弟不可与之深交,此胡人看似豪迈磊落,实则阴险狡诈如狐,与之交往,贤弟当心被他坑害。”
顾青认真地道:“世上除了杨相,还有什么人值得愚弟深交?杨相放心,愚弟与安禄山来往不过是场面虚套功夫,绝不会对他如对杨相般交心交底,谁是真朋友,谁是假朋友,愚弟还是分得清楚的。”
顿了顿,顾青又补充道:“若非看他手握三镇重兵,被陛下深以倚重,愚弟都不想搭理他。”
顾青有意无意说了两次“手握三镇重兵”,杨国忠这次终于听进去了,闻言眉头一皱,道:“我煌煌大唐,三镇之兵数十万,岂能尽握于一胡人之手?这可是隐患呀,我就不信大唐除了安禄山,便找不到第二个能领兵打仗的将领了,嗯……”
顾青轻轻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