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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男女(69)
暖暖是个敢开药的大夫, 头一天晚上听了一个桂枝汤, 第二天就敢给她三姨开方子。她是带乐家里的桂枝白芍甘草去的,因为她知道姥姥家里有生姜和红枣。
林阳在备孕,感冒了就受着, 不吃药。桂枝汤其实是调和身体诸多不和的, 服用了也没事。但林雨桐理解这种要孩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心态, 告诉孩子,你三姨要生宝宝,不能吃药。
暖暖立马拉了她姥姥, “姜……姜……”
行行行!姜。
齐芬芳拿了一块姜, “给你三姨熬上, 是不是?”
嗯嗯嗯!
齐芬芳抬手就切,暖暖在边上喊:“不对……不对……去皮……去皮……”
“姥姥洗干净了,不脏。”齐芬芳说着, 把生姜拿到水龙头下再冲一遍,给暖暖看,“是不是特别干净……”
暖暖摇头:“……去皮……治感冒。不去皮……止呕吐。”
孩子急着说话, 还不太会表达,想说什么说不出来, 急的面红耳赤。
是吗?齐芬芳不知道啊,她看自家二闺女, 她二闺女看她自己的闺女,那眼神像是看一块珍宝。
苏南就看出端倪了,故意问暖暖:“是吗?我们都不知道呀。为什么要去皮?”说着, 还拿起暖暖小兜兜里的药材,“这是什么呀?也要去皮吗?”
暖暖就来劲了,蹬蹬蹬的跑过去,“桂枝,这是桂枝。那个姨姨,妈妈说以后要叫姐姐的姨姨,也叫桂枝。”
杂七杂八的叫人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反正前面是听懂了,这药材是桂枝。
“什么是桂枝?”苏南把小丫头抱在膝盖上,逗着她说话。
暖暖胳膊抬的高高的,“桂树……就是那种的桂树……”其实她自己也没见过啥是桂树,“反正就是桂树……嗯嗯……高的地方,可高可高的地方……顶上长的可小的枝就是桂枝。它高……阳气重……”说完小眼神看妈妈,好像也不确定是不是对的。
林雨桐微笑鼓励,说的对呀!就是这样的。
暖暖果然小胸脯抬起来了,比划自己的胳膊:“……桂枝是桂树的胳膊,它就能走人的胳膊腿四肢。”
林阳好像明白了点:“枝,肢也。因为在最顶端,所以阳气最胜。”
暖暖忙不迭的点头,“它跟我一样往上长,那吃到肚子里,药就往上跑,往外跑。”
是说往体表走,发汗的意思吧。
苏南就问说:“那为什么去皮呢?”
“皮……”她指了指自己嫩嫩的小手上的皮肤,“收肉肉……”然后指了指一边的林雨苗,“没肉肉了,皮松松的。”
倒霉孩子!谁的肉松了。
林雨苗减肥有点效果,肚子上的皮松了,没收进去,在这边叫齐芬芳看,孩子记住了。反正意思就是皮就是收敛这个作用。
林阳就补充孩子焦急说不出来的话,“要发散,发汗,就不能用收敛的那一部分。所以,不管是桂枝还是生姜,都要去皮,对不?”
暖暖点头,一手拿了桂枝,一手拿了白芍,然后拿着桂枝的手攥成拳头打出来,拿着白芍的手攥成拳头缩回来,看着林阳,不停的动着拿着白芍的手,“这个……就是这个……嗯嗯……才是收敛。”
药性也需要收敛,白芍就是这个作用。
药性啥的她也不明白,但是孩子表达的东西她听懂了。
她比较讶异的事,“二姐,你现在就教孩子中医了?”
“说不上是教,就是她能听进去,就叫她去学。”林雨桐暖暖的表现还算是满意。桂枝汤学到老都有的学,一个孩子听了一回课,记成这样就可以了。
林雨苗就道:“要教暖暖,也叫可可跟着听听呗。”
林雨桐愣了一下,“你叫暖暖学中医?”
“学点也没坏处呀。”说着就给家里打电话,今儿周末,周安民不在家,可可在家看电视呢,她叫孩子直接过来。
行!你要学也行。林雨桐坐在这边的地板上,跟两孩子说的还是这几味药,桂枝汤是群方之首,张仲景几乎耗尽一生打造的出来的方子,说起来那就多了。她没急着多说,就是巩固昨天暖暖学的,叫可可跟着学一遍。
可晚上回去,可可就死活不去学了,“我才不信。桂枝长在树梢,就阳气最足,就有生发之性,药性就往上走,就往体表走?因为枝,肢也,所以药性走四肢?这一点也不科学。就跟听江湖骗子说话一样。那照这么说……”她指了指阳台上的百合花,“那玩意早上开,晚上就合了,摘两片就能治失眠了?”
啊?
林雨苗被孩子怼的不知道怎么应答,等周安民回来,她就把孩子说的学给周安民听,“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听的也是一知半解的。”
周安民做西医,但也接触中医大夫,知道中医上有‘医者意也’的说法,他就很不高兴,直接去了闺女房了,“你才几斤几两重,要是不能治病,你二姨如今能有这样的声望?科学科学……科学没什么不对!那你怎么知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定就都是不科学的。我还告诉你,百合朝开暮合,还就是能治失眠。我们院长长期失眠,应酬多,昼夜颠倒了,失眠几年没好。就是你二姨给的方子,一共两味药,花了几十块钱,治好了。其中一味药还就是百合!你知道多少人把钱贴在脑门上,不找熟人都排不上你二姨的号?你知道人家的师傅是给大领导看病的不?你以为你想拜师人家就会收你呀?你能有机缘旁听,都是你一辈子的造化。以后写完作业问问你二姨,晚上要是跟暖暖上课,你就过去听去。”
可可被说哭了,“人家孩子过周末都出去玩。不去多远的地方,但至少也去个农家乐。我呢?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过?学这个学那个……我头都疼了。”
林雨苗就道:“要不算了。再大点了,再说吧。或者上完大学,再叫跟老二学是一样的。你看小四现在跟着老中医,那药材不也说的头头是道吗?”
“打小就学的,不一样。”周安民为这个姑娘挠头,越发沉下脸:“不管怎么样,得坚持去学。要是能坚持半年,给你买个笔记本电脑。要是能坚持一年,就叫你放假出国旅游。”
可可这才擦了眼泪,“真的?”
真的!
私下里,可可跟她妈说:“我不想去,她一说,我在心里老想反驳,这怎么学呀?你跟我爸说说,就跟我爸说我去学了。反正我二姨挺忙的,只周末才给暖暖教一点。周末我去姥姥家,我爸上班也不知道。”
林雨苗点了点可可的脑门,“死丫头,叫我跟你一块弄鬼。”
“你要不替我瞒着,我就告诉我爸你老指使那个张欣……嘿嘿嘿!”可可说着就嘿嘿嘿的笑,“到时候我爸恼了可别怪我。”
“嘘!”林雨苗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小声点。”
林雨桐只见可可学了一回,孩子又不会掩藏情绪,什么都写在脸上。眼神带着桀骜跟不服,几次想打断,林雨桐知道这孩子不信。她还心说,这孩子再来的话,给她试试。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乐意叫这个世上多一个愿意去尝试着相信中医的人。结果人家孩子再没来。那就算了,反正想跟着学的还很多。
最近,有林雨桐请的人,但更多的是林雨桐没请,但是愿意跟过来的人。
先是在医院带的几个研究生,其实这段时间带的研究生不少了,来来去去的,好几拨了。但叫这些孩子放弃有编制的工作跟你出来,这叫谁也不好做这样的决定。就是这些实习生愿意,人家家里也不乐意。所以,打从一开始,林雨桐就没叫这些学生。
却没想到,这天晚上了,都过了八点了。电话响了,是跟林雨桐跟的时间最久的史雨虹。这姑娘平时不爱言语,也不是很爱往人跟前凑,没想到她打了电话来,开口就问说:“老师,您在家吗?我们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上门来了?
“行,我给保安打电话放你们进来。我在家的。”
挂了电话林雨桐也不知道跟史雨虹来的人是谁,但是谁不重要。她以为是自己一走,自己带的这些实习生在医院被欺负了。
人一来,还都是自己带的学生。除了史雨虹还有一男一女,小伙子叫穆邦杰,家里小镇上开诊所的。另一个叫曹丽娜,本市人。
林雨桐叫他们坐,给拿了饮料,“是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人家孩子跟了一场,总是要负责到底的。自己带过的学生,省一要是没有编制岗位,换个医院一样抢着要。这要是连学生都安置不了,那再这个圈子里以后不用混了。她这才走,人就凉了。这中西医科室的主任也不是这样的人呀。
“不是……老师。”史雨虹就道,“老师不是自己开医院吗?我们想继续跟着老师。”
啊?
这一点林雨桐却没有想到,这三个都属于那种比较不爱说话的,蔫蔫的,却有这样的主意?
林雨桐就道:“在医院,有编制。待遇也会很好。你们要是因为暂时拿不到编制着急的话,这个倒是不用。哪怕做一段时间合同工,我跟你们保证,总也能轮到你们的。”
手底下的活,这几个孩子还是干的挺漂亮的。
史雨虹就笑:“老师,我爷爷就是中医,是我们县中医院的大夫。就是省城不能留,回去我也能有个安稳的工作。可我打电话跟家里说了这事,我爷爷说,遇上个好先生不容易,学艺是一辈子的事,有机会学当然得学。”当然还有没说的话,她爷爷当年也是跟着一位师傅学的,但学了两年,急着工作养家糊口。而另一位没离开师傅的,反倒早已经算是省中医院的专家了。这就是差距。
穆邦杰挠挠头:“我也不是很在乎有没有编制,在医院感觉不是很适应。”突然没有老师了,好像环境一下子就变了。以前不管多木讷,老师一样教,没有什么明显的亲疏远近。有什么事老师在上面挡着,现在就不一样了,这样的职场很不习惯。他觉得还是缩在老师身边安全一点。
林雨桐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研究生毕业的小伙子了,真是学成书呆子了。
曹丽娜很干脆,“老师,我想学中医美容,行吗?”
目标明确,学会了这个我还在意医院要不要我吗?我在哪不一样的挣钱?
都行。
穆邦杰就道:“老师,您还要护士吗?咱们科合同制的护士,好些都不想继续干了。她们不好意思上门。”
要啊!包括药房的,谁是临时工,谁是合同工,不愿意干的都可以过来的。省一那地方,临时工都有的是人抢着干,但是在在这种看起来高大上的地方累死累活严格管理之后没挣到钱的,就想着去外面扑腾扑腾。她们跟林雨桐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大家又一起共事过,合作起来会比较顺。只要大门一开,这就可以直接营业。
从医院一次性的就划拉出三十八个护士,这可都是培训好的。还有药房的两个临时工药剂师,几个熬药的临时工。林雨桐给开出的工资,是医院的两倍。而且,包吃包住。
吃的话,在医院自己开火。林雨桐找了保健科后厨的大师傅,跟大师傅要一个人,就是那个原本想介绍给尹丽的陶罐。厨子是靠着手艺吃饭的,这边给的很优厚,那主要是考虑到以后保障的事。现在,除了大师傅是有医院后勤的编制之外,别人可都没有。
而陶罐的手艺也算是学的七七八八了,他得熬多少年呀。外面更能挣到钱,那当然去外面了。林雨桐给陶罐的工资,是按照星级酒店的大厨给开的价格。后厨的管理都是他。
陶罐当然心动,这都是熟人了,就算是林大夫的医院没有那么大的保障,但是清江饭店也还是不错的选择。他都见了好几次辉煌的顾总出现在林大夫家的大小事上。
这么一拍即合。然后一等这边开业,陶罐直接就过来。
解决了吃,这不是还有住吗?谁有需要住宿的,登记好。现在趁着那边翻修,咱们赶紧把住的地方定下来。不是叫你们住医院的,租下来的地方对面不就是棉纺厂的老小区吗?那边往出租的多,三居室的三个人住,两居室的两个人住,一室一厅的也要,租下来将来还有大夫要住呢。都是从外地来的,像是桂枝她们,住哪呀?横不能总在医院吧。
这几天光是这些琐事就把林雨桐给绑住了。四爷就说:“我早说了,你得找个助理。”
可找个懂医院的后勤管理的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林雨桐也是多方打听,问周安民,周安民摇头,“你这一说,合适的我还暂时真说不上来。”
问了医院的像是神外的老左这些人,得的答案也是一样的。都是说猛的一问,还真就问住了。
却没想到杜仁杰听了林雨桐打听人选呢,直接给林雨桐推荐了一个:“有个叫宋恒斌的,你去找找这个人,他合适。”
很少听到杜仁杰这么笃定的举荐一个人,“此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要说不一样啊,就是这小伙子比较倒霉,“得有十年了吧。宋恒斌也是正儿八经的医学本科毕业的学生,学历不算高,但在当时研究生还少的情况下,也还可以。关键是此人长了一双外科手术的手,特别灵便。跟着实习了一年,急诊的手术基本他都能做。你是学西医出身的,你该知道有时候天赋这东西没道理可讲的。”
“然后呢?出意外了?”
“嗯!赶上医闹,他护着刚好在场的几个病人和一个上级医生,被刀割到了手。左手的无名指少了个指关节。做不了手术了。”
林雨桐叹了一声,一个好的外科大夫,就这么被毁了,“后来呢?”
“后来,等伤好了之后,医院安排他去门诊,那时候他年轻气盛,人也比较颓废,说什么都不去。后来安排到了后勤,在后勤呆了得有三年,不干了。据我所知,他一直是在医学院中医部旁听课程的。这都好几年了,说起来,对中医也不算是门外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