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动员
李格非是熙宁九年才中的进士,名次又不高,初任冀州司户参军、试学官,后为郓州教授。
宋朝有兼职兼薪制度,郡守王克臣见他清贫,欲让他兼任其他官职。
李格非还挺古板,谢绝了王克臣,认为自己不能尸位素餐,而兼职的话,又耽误了学问进益。
因此一直就不富裕。
元祐元年,以学识入京为太学录,不知为何被司徒看重,将自己二子交给他学《礼》,但是压根没给钱。
高滔滔听到后觉得司徒都看重的人,一个太学录太不像样,于是升为了太学正。
太学正几品?在元丰改制前都不是官,是由学生自行推选出来的学生代表,刘正夫之前就是太学正。
元丰改制,神宗在太学除了学生学正照旧以外,还设立官学正管理学生。
作为官员的太学正,官轶九品。
在五品以下都大不易的京师,九品甚至连一些肥水衙门的胥吏都不如。
所以就连李格非自家都是穷光蛋,哪里想得到十岁女儿借师兄的钱参与京中慈善马彩,几次下来竟然成了小富婆!
直到有一次家里又多了个白玉罂,李格非也是识货的人,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不菲,将漏勺招至书房:“子衡啊,我知道你宠爱师妹,但是也不可太过,那个白玉罂,不是我们家能够持有的。”
漏勺说道:“那跟我没关系啊,就是在市场上看到,小师妹说是真品,花了五十贯捡的一个漏。”
五十贯都是李格非一季度的工资了,李格非说道:“那你也不能给你小师妹钱。”
漏勺说道:“不是我的钱啊,小师妹只借过我一次钱,很快也就还了,这个白玉罂,是小师妹自己掏钱买的。”
李格非顿时就凌乱了,又将女儿找来询问,才知道自家宝贝女儿竟然利用马彩漏洞,赚了!
听说宝贝女儿只买了五期,李格非总算是安了心,几次而已,不算多厉害。
叮嘱二人此事不可再为,李格非就老老实实安心上班了。
等到听同事传说小道消息,说最近马彩赔率出了漏洞,皇家慈善基金这一把亏了上万贯,李格非顿时吓得心胆俱裂。
请假回家将女儿拉到密室,悄悄问你不是说只买了五次吗?
宝贝女儿说是啊,一开始是用漏勺哥哥所借的两百贯,一次之后变成六百贯,还掉所欠还得四百贯,第二次买就变成了一千两百贯,第三次变成三千六百贯,第四次变成一万零八百贯,第五次就变成了三万两千四百贯了呀!
还了呀!李格非当时感觉——这尼玛天都塌了呀!
慈善马彩那是什么?那是皇家的产业,以往那些中彩的毕竟是少数,其中的利益可以想见。
女儿胆大包天,能从皇家兜里掏出这么多钱来,这是要老李家从地球上消失啊!
心惊胆战了几天,李格非突然被请到了宫内,一个姓张的内官大模大样地告诉他,说如今太后在统核内库账档,忙不过来,需要从勋贵宗室家中挑选能数会算的女儿帮衬。
李学正虽然不是勋贵世家,但也是故相王相公的女婿,听说有个女儿精通这方面,那就送进宫来帮太后两个月吧。
李格非九品芝麻官,那里敢对抗中大人的威严,嚅嗫着答应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订棺材,结果第一天女儿开开心心地回来,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只说真的是帮助太后料理账册。
李格非这才渐渐放下心来,棺材也退不掉了,只好送与了丧父的同僚。
出于慈祥的老父亲的责任感,李格非提出要帮助女儿管理那笔钱,补上买棺材的亏空,结果女儿说一多半已经捐给杭州同济医学院,还有一小半也已经买成了金石字画甲骨,没剩下几个了。
李格非废然而叹,女儿这格局气貌,自打便宜弟子到来就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这样的女儿,怕是别的人家要了,不久也会给退回来。
自己又不能如棺材店老板那样拒收,唉……
坐在一边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却听女儿放下车帘:“车夫走吧,先送我去西华门,再送我爹爹去太学。”
……
十月,开封府放举人录,王彦弼、漏勺、椅子皆在十名以内,苏过差些,但是好歹也中了。
徐国大长公主大喜,约上石薇要去可贞堂看看自家宝贝儿子。
四个孩子被取中后,苏油就以可贞堂永久管理员的身份要了一栋小楼,将他们都关进楼里,由王晦负责。
结果徐国大长公主和石薇被王晦拒绝了,现在拿到入场券,接下来五个月更是关键,两位请回吧,明年三月我们再见。
徐国大长公主又心疼又委屈,石薇倒是无所谓,这不挺好的有王先生管着,省了我们操心,走,姐姐我带你去看看大苏送来的却疟树,还有小油哥哥写来的诗词。
……
十一月,壬戌,前期工作准备完毕,高滔滔与赵煦在南郊检阅了参与调防的龙神两卫五千新军,发给了奖励。
才满十四岁的赵煦也穿着军服,发表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演讲,要求两军牢记纪律,爱惜百姓,服从指挥,还有就是……载誉归来。
这个体面,皇帝没有给文官,第一次先给了武士,让将士们倍感荣耀。
演讲的效果很好,石薇多年精心的照顾,苏油合理的膳食安排,让赵煦的身高已经过了一米七,身材也匀称健壮。
加上自带的扑克脸技能,给了他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称和威严,观礼的群臣都暗自称赞。
天佑大宋,陛下虽然还年幼,但是绝对是明君的好苗子。
这次调防,赵煦还给团级都卫以上指挥官发放了一件让他们精喜莫名的神器——怀表。
这是大宋最新的计时工具,石家钟表行在多年锲而不舍的研究之后,今年终于将钟表小型化到了方便随身携带的程度。
第一批表分为两种,文官们因为穿袍子,只能用皮带戴在手上,叫手表,京中三品以上官员才得到了这难得的赏赐。
新军的军服有胸兜,表可以用黄铜链子系着放兜里,链子本身还是一件雅致的装饰。
新军都卫不过团级干部,就算是神龙两卫,对应文官序列最多也不过通判级别,却得到了如此重赏,让文官们嫉妒得眼都红了。
但是却又不得不服,高滔滔武将勋戚出身,一句话就说得明白,要不你们去五千里外?
甲子,汴京南门火车站,五千灰呢皮靴的新军战士列成纵队,整装待发。
前段时间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大肆宣传,将此事逼格拔得极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壮志横行何忧万里。可把汴京城老百姓都激动坏了,今日男女老少齐齐挤到南门,给子弟兵们送行。
辰正,三匹骏马载着一文两武的官员过来。却是燕达、章楶与童贯。
章楶的调查下来了,没什么大毛病,但是位置已经没有了,高滔滔将他安排到宁夏。
在群臣眼里,这一招又堪称妙手,以苏元贞的背景,可以想见几年后他在宁夏路的势力,派被他弹劾去职的章楶去制衡,实在是优秀。
实际上,也的确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燕达从他的大黑马上下来,迈着大步走到将士们跟前,大喝一声:“都特娘的立正!”
队伍“哗”的一声,顿时整肃。
章楶与童贯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古怪,也不说话,上前一左一右,站在燕达身后。
燕达扫视了一眼队伍,吼道:“你们都是我老燕一个一个从军中挑拣出来的,为了啥?为了官家的体面!”
“老燕我也不会你们监军之乎者也的那一套说道,只有一句交代,那就是不管你们走到哪儿,哪怕远在天涯海角,都不能忘记你们肩膀上,旗子上的徽号!”
“你们代表的是天子亲卫!天下众军之首,御门守护!少给老子在外头丢脸!”
燕达是老西军出身,新军政委动员的神功是真不会,说话也粗鄙得很。
可就是奇怪,军士们却非常喜欢。
关键是气质相符。
就听燕达继续说道:“老子血海尸山里头滚出来的人,不是老子说你们,骑术再精良,铳法再精准,有个求用!”
“没有滚过血,都特娘的只能叫新兵瓜蛋!”
“上了战场还扣得动扳机,杀得动人,杀完了还吃得下饭,屎不从嘴里拉出来,之后才敢到老子跟前说道!”
“所以恭喜各位,终于有机会变老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