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油不干:“我就是想后人说子瞻吃佛印烧猪的时候,也顺便提我一嘴。”
众人都是大乐。
大苏今年一首“十年生死两茫茫”,震动文坛,文化大擘的神格已然开始凝聚,苏油这话真不算瞎吹。
周南如今已然脱籍,在创作王昭君的过程中竟然和贺方回这丑男看对了眼,如今成了贺方回的内室,让杭州城的人民懊丧不已。
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贺方回春风得意,佳作频传,戏剧《王昭君》已经基本完成,今日一项重大节目,便是欣赏新剧。
不过《王昭君》这名字贺铸嫌弃不够委婉,将之改成了《明妃怨》。
五月里瓜果熟了,桃子,甜瓜,樱桃,杨梅……还有各色餐点布上,教坊司将乐器奏响。
贺方回清亮的旁白响起:“汉帝中宫稀丽色,椒房阆苑犹空缺。四门奔骑出长安,使者南来巫山北……”
以苏油的诗起首,将故事引到了昭君入宫闲置待选的时候。
音乐与填词极度优美,贺铸,周南,张麒,绿箬,在作曲定调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而辞藻,则主要由贺铸秦观两大才子完成。
别说一群没见过这种表演方式的宋人,就连苏油自己,都听得如痴如醉。
一场戏演到昭君行出雁门关,在胡儿簇拥下回首汉乡,弹起琵琶泣别故土的时候,座中尽皆潸然泪下。
待到邵南饰演的王昭君一曲终了,琵琶断弦,众人的心头猛然一颤,良久之后,才高声喝采!
这是一场听觉盛宴,苏油将邵南为首的表演者们召至身前,表扬道:“不错,声情并茂。接下来要继续排练,我会拨款给你们置装,重现汉代时期的场景,然后送你们进京,给陛下表演,给大宋汴京的百姓们表演。”
教坊司的伎人们都是又惊又喜,连连拜谢。
苏油叫人给她们别赐一席,没有让她们如以往那般陪伴文人士大夫们身侧,端起酒杯来:“各位,听过此剧之后,苏油如此安排,都觉得应该当得吧?”
众人都感觉心灵受到了一场洗礼,赶紧举杯:“自当如此。”
饮过之后,苏油又举起一杯:“这一杯要敬我大宋两位大才子,是他们将大宋的戏曲带上了一个新台阶。”
“现在我们可以说,大宋戏剧已经不亚唐玄宗梨园之曲,堪称登峰造极的艺术,入得大雅之堂了。”
两人连忙起身,连称不敢,说都是遵从少保的思路,才有了这部作品。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但是一部戏曲,还是一部词集。两人灌注其中的才气和灵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大宋文坛,两颗新星已经冉冉升起。
于是众人又起哄给两人道喜,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之后文会就变得随意了,苏油拍手,酒水美食都端了上来,直到最后,每人案前,还添上了一盏玻璃盏。
其中有一些透明的小圆珠,与水果一起加入椰奶中,还有几块小冰块,既美观又新奇,在这样的日子里能吃到这样一道冰凉的甜品,众人都不由得叫绝。
苏油笑道:“这料理可不容易,来自数千里外的远海异邦,是远洋船队从麻留甲托来杭州市舶司的外邦商船寄回的,名为西米露。”
张先赞道:“原来蛮邦尚有这等美食,倒是小看他们了。”
苏油说道:“那也怕是想多了,他们当地的吃法,大约就是蒸熟成糍糕,放树叶上用手抓着吃,再说那里常年酷热,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冰。”
说到这个张先想起来了:“对呀,杭州气候也温和,明润这碗里的冰从何而来?”
苏油说道:“火硝溶于水就会吸收热量,可以用于制冰,还有氨水循环也能带走大量热量,不断鼓风散热也能用于冷却,只要愿意想办法,办法总还是有的。”
张先就笑了:“听闻你发明了一个机械,拿去给陛下运送海鱼,被申斥了?”
老不修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油只好说道:“那也是好东西啊,如今司天监搞出了压力表后,锅炉压力可控。军器监制造出了可靠的蒸汽机,用于给矿洞排水,很节省人工,如今松江船坞也用上了那东西。”
张先还在打趣:“所以陛下英明,申斥得也对。东西没有对错,只分是用在正道上,还是歪门邪道上。”
苏油向汴京方向拱了拱手,表示对赵顼的尊重,心里想的是这样的功劳不要也罢。
他现在的问题,不是功劳太小,而是功劳太大,要什么不要什么,其实都挺伤脑筋的。
将小功劳装点成小过失,然后由陛下开心地拨乱反正。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老头你压根就不明白这些道道,难怪一辈子仕途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