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文袋打开,里边有文具盒,硬壳书夹,还有一柄精致的折刀。
钱藻躬身道:“这柄折刀乃四通商号所出的精品,夜光螺做的贴片,刘巧奴和李狗儿不识名贵,因此没有销赃。”
“臣将刘巧奴加以拷问,乃知是一名客人留下的,事后那名客人还找寻刘巧奴要回来着。”
“刘巧奴粗识文字,知道了他是官员,开了个大口,索价五贯。”
“那官员也同意了,双方说好了取回日期。却不料被李狗儿偷了。”
“臣见到那封信,又惊又怒,想到四通商号的精品文士折刀,都有编号和客户登记,可以终生保养,于是上门查检。”
“结果这柄折刀登记的主人,乃是御史台文吏贾鹏。之后传唤贾鹏,贾鹏说这柄折刀的确是他购入的,不过已经作为礼物,送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说完伸手一指三位御史那边:“监察御史台里行——舒亶!”
朝臣们不知道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但是却见到舒亶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就知道关系重大。
“真是朕的好御史,好正言!”赵顼摇着牙,冷冰冰的说道:“蔡京!”
蔡京从幕后出来:“臣在。”
赵顼冷冰冰地说道:“你要找的那首诗,看来就是它了。当着所有朝臣的面,给朕念出来!”
蔡京小心从赵顼手里接过,转身对着朝臣们,朗声念了出来。
“去雁云声疏藕淀,
寒池花影寂梨床。
匣中砚墨泥清韵,
槛外藤鸦滞晚霜。
难料轻身捐李广,
偏乖蹙运老冯唐。
相如有赋才终起,
莫与长门——怨汉皇!”
见众臣尚有些困惑,蔡京冷笑道:“陛下早疑御史台有私,命臣检点三案卷牍,臣经搜检之后,发现之前御史台献上的章奏中,曾言共收集苏油诗歌二十六首,正在审定。”
“而之后送上的诗歌抄录,臣反复查找,只得二十五,还有一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这张信笺上,诗歌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此诗所传未广,岂可使上得闻,去休!’下面还有一个押字,应该是个‘定’字吧?!”
赵顼对苏油问道:“苏油,这首诗,是你作的吗?”
苏油躬身:“子瞻文字不谨,仕途未达,臣虑其忧沉积怨,写诗以宽之。”
“这首诗,的确是微臣在子瞻赴任徐州前寄给他的。”
朝臣顿时“哄”的一声就闹了,一个个变得义愤填膺。
御史台这是隐藏证据,谋陷忠良!
殿上的都是读书人,这首诗的诗意很浅显,一听就能够明白。
前两联,写的是秋日里清寂凄凉的景色,这种景象,容易使人产生悲伤的联想。
而后两联,却充满了关心和劝慰,希望苏轼不要触景伤情。
即便如李广,冯唐,都有不遇。而你的才华,可以与司马相如媲美,终将会被陛下怜才起复的。
可千万不能向他那样,为阿娇写什么《长门赋》,表达对汉武帝的幽怨之意。
苏油对赵顼的忠诚与敬重,在这首诗里表露无疑。
而御史台为了让苏油获罪,刻意将这首诗藏了起来,不让皇帝知晓!
舒亶立即跪下:“陛下,此事与臣无关啊……臣当日收集好诗词,是李定将这一首抽取了出来,还给微臣。微臣担心事后被人陷害追究,上面又有中丞的判词,这才带出乌台藏了起来。”
李定也赶紧跪下:“陛下,这主意是张璪给臣出的,他说要是这首诗送到陛前,陛下必然宽释苏油,弹劾不成,故而让臣指示舒亶!”
张璪也跪下声辩:“不是这样的!是李定给我们施加压力,说已经跑了一个苏颂,必须赶快将苏油苏轼入罪!”
“否则就要以御史三月无弹章的规矩,将我们的考绩录成中下,我们逼不得已才有此举。”
知道这样脱不了干系,张璪立即反咬一口:“臣举报!李定之所以这么急迫,是因为听闻朝廷即将大赦!他要钉死苏家人,因而邀约我们不断给陛下施压,务必要在大赦之前定案!要求陛下遇赦不赦章奏,现在就在他的袖子里!”
啪!赵顼狂怒地将几案上的白玉如意摔得粉碎。
他是至孝之人,忍不住浑身颤抖,指着下面跪着的三人怒斥:“太皇太后不豫,都能被你们拿来巧做利用?!你们……你们这等丧心之辈,简直是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