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醒未醒的她衣衫凌乱,肌肤粉润,迷离的双眸流转着懵懂的慵懒,这副娇态要多勾人就有多勾人。
张氏张大了嘴,越觉得脑门突突跳得厉害,扬声道:“已经卯正了,其他姑娘早就去了松鹤堂。”
杨妡瞧清床前张氏,冷汗立时沁出来,忙伸手笼好衣衫裹紧被子,趁机掩住心中慌张,再抬起头,眸中已是往日的童稚,“娘,您怎么过来了?”
张氏审视般盯着她的眼眸,缓声道:“松鹤堂已经开始了,老夫人不见你过去发了好一顿火。”
松鹤堂已经开始了,大清早晨的开始干什么?
杨妡根本摸不着头脑,立刻又软了神情,娇憨道:“夜里发汗折腾了好一阵子,所以早晨起晚了,待会儿我便去跟祖母告罪。”
张氏已看到她额角细密的薄汗,便道:“既是身子不爽利就打发人请太医,顺道往松鹤堂那里告个假,免得让老夫人不喜……”顿一下,扬声召唤人进来服侍杨妡洗漱,又使人去请太医。
青菱与青藕都是二等丫鬟,在杨妡身边伺候三年多了,动作极为麻利,很快给杨妡穿戴整齐——杏子红的比甲,白绫立领小衫,湖蓝色素面湘裙,乌漆漆的头发梳成双环髻,两边各插只丁香花簪头的金簪。
打扮虽然简单却掩不了她相貌的妍丽,整个人水嫩娇艳得如同外面明媚的好风光。
这么漂亮乖巧的小姑娘,任是谁看了都会情不自禁地和缓几分。
尤其,她模样像了张氏七八分,一双明眸雪后晴空般清澈宁静透着亮儿。
张氏心有些许松软,伸手接过小丫鬟提来的食盒,“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亲自将里面的菜肴粥饭一样样摆出来,柔声对杨妡道:“睡到现在才起,饿了吧?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桌上四碟小菜两样粥,两个蒸碗还有一碟核桃卷酥和一碟豆沙包。
杨妡先给张氏盛了粥,然后端起面前的酥酪,掂起汤匙小口小口挖着,眉眼弯起,“真好吃!”
张氏一口粥梗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
杨妡从小就不吃羊奶。
张氏在杨妡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因年轻不晓事四个月时候掉了,将养了两三年才有了杨妡,张氏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不满八个月就生了下来。
先前定好的奶娘还没生产,张氏奶水又不足,府里特地买了只奶羊回来,杨妡饿得嗷嗷直哭,可煮好的羊奶硬是半口不喝,怎么灌进去又怎么吐出来。
没办法,只好抱到钱氏那里蹭杨姵的口粮。
因吃过同一个奶娘的奶,杨妡与杨姵这对堂姐妹的关系非常好。
此时,看着杨妡幸福满足的模样,张氏终于忍耐不住,“啪”一声把筷子顿在桌面上,“你到底是谁?”
杨妡目瞪口呆,手里的碗险些捧不住。
张氏直视着她,缓慢却清楚地说:“我的女儿从不吃羊奶,也不会翘着兰花指拿汤匙,更不会用那种狐媚子腔调说话,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占了我女儿的身子?我的女儿呢?”
杨妡脸色顿时惨白如雪,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好半天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三天前,她年满二十五,杏娘终于应允薛梦梧替她赎身。
薛梦梧在玉屏山附近买了块地,特特带着她去商量盖什么房舍种什么花木,在哪里养鸡鸭,在哪里架秋千,正说得兴起,突然觉得心口一凉,有支竹箭自她身体穿过。
再醒来,她就被张氏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
这三天,她过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好容易揣测着分清了身边的丫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本打算先安定下来再谋后算,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馅。
杏花楼的姑娘从来都是夜半睡傍晌起,谁会天还没亮就扰人清梦?
而且酥酪是稀罕物,每天就她们几个声名响的才能捞着一碗,别人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怎成想原主儿竟然不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