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菱迈着碎步急急地迎出来,曲膝福了福,“三少爷安。”
杨妡提了裙角跟着出来,白净的脸颊上挂着甜美纯净的笑容,“三哥哥。”
曾几何时,杨娥见到他也是这样匆匆地迎上前,满含着期待。
杨峼心里一动,提起手中纸包,“你要的点心。”
“啊,太好了!”杨妡欢喜地接在手里,眸光愈加明亮,“辛苦三哥了,大热的天跑这一趟,快去沏茶。”后一句却是对青菱说的。
被她的盛情所感,杨峼不由踏进门槛,目光一扫已将院子看了个大概。
跟杨府其他姑娘们的住处一样,都是三间小院。
西边墙头爬了一排蔷薇,虽已至暮夏,仍开得非常热闹,团团簇簇的,引来许多蜂蝶闻香。正对西次间是十几竿翠竹,竹竿上缠绕着青蔓绿萝,绿意生凉。翠竹影里摆着石桌石椅,桌上摊了半桌素馨花,另一半放了只竹编的绣花绷子并针线笸箩。
院子东边靠墙三间厢房,墙角零星种着月季花,不甚名贵却是生机勃勃。
趁他打量的工夫,杨妡已沏好了茶。
青菱端来铜盆,伸手绞了帕子半跪着递给杨峼,“三少爷擦把汗。”
盆里兑过开水,帕子热乎乎的,覆在脸上只觉得热气透过毛孔渗进了五脏六腑,适才的冷汗一消而尽。
等到暖暖的热茶入口,整个人完全活了过来。
杨峼长舒口气,捧了茶盅慢慢啜着,忽而道:“毛峰味道重,五妹妹沏茶时别放这么多,我那里有些恩施玉露,回头给你送些来。”
“我不懂喝茶,”杨妡顿觉有些尴尬,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沏得太浓了吗?”
杨峼温和地解释,“我喝正好,五妹妹年纪小,怕受不住这么酽。”
杨妡恍然,脸红了下,心里有些许感叹。
没想到杨峼看着冷淡,却并非不通人情,假以时日,应该能和睦相处吧。她不求他像杨峻对待杨姵那般纵容疼爱,至少别当成陌生人,两不相干。
想到此,杨妡把手里绣花绷子递过去,“我给爹爹绣的帕子,三哥觉得如何?”
杨峼扫一眼,见是素白绢面上数茎佩兰,说不上精巧倒也算雅致,便点点头,“不错。”
杨妡顺杆往上爬,“要是三哥不嫌弃,我给三哥也绣一条?扇套也成,不过一时半会绣不出来,吴娘子说下个月才教。”
杨峼含笑拒绝,“不用……书院里都是公子少爷,不好带出去让人看见。”说罢起身,“多谢妹妹清茶,我还有事不便久待。”
杨妡恭敬地将他送至门外。
没走几步,杨峼突然想起两包点心都落在了晴空阁,不由转身回望,就见青砖粉墙的晴空阁被晚霞照着,像是笼了层金色的薄纱,安详静谧。
有几株翠竹越过了墙头,衬着盛开的蔷薇,清雅而不失热闹。
清风徐起,隐约又传来小丫鬟清脆的笑声。
想起那条温热的帕子,杨峼眸光渐深,涌出晦涩不明的意味。
大夏天,寻常人该用清凉的井水绞帕子,而杨妡却有意兑了热水,想必是看出他的脸色不好来。
也不知是她的主意还是她身边丫鬟的主意,到底安了什么心?
念头闪过却又哂笑,她才九岁,便真是存着坏心,怎可能瞒得过自己?
怕是自己想太多了。
可一转念,恍惚又记起树丛后面听到的话。
杨峼心顿时沉了下去,匆匆自二门走出内院,没回自己的住处,径直寻到府医,开门见山地问:“前阵子,祖母生病到底是因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