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觉杨娥有点怪,却也没往心里去。
少顷,人已到齐。
杨远山作为嫡长子走到前头整了整衣冠,与杨远桥一道跪在杨归舟面前,朗声道:“儿贺父亲六十华诞,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钱氏与张氏错后半步,紧跟着跪下。
张氏身子重,不等双膝着地,杨归舟已伸手虚扶一下,“老二家的就算了,别勉强,到旁边歇着去。”
张氏低声道:“多谢父亲,儿媳恭贺父亲寿诞。”让钱氏搀扶着站在旁边。
然后杨峻率孙子辈一众男女照样跪在杨归舟跟前,磕头拜寿。
丫鬟们将众人准备的贺礼一一呈给杨归舟过目。
杨远山等人的贺礼都是精心准备的,有名贵瓷器,有前朝名琴,总之既得奢华又要清雅,而杨峻等人则或送名人字画、或送珍贵笔墨,或者是玉刻的寿星翁,总之也颇费工夫。
至于杨妡杨姵等姑娘,大都送得针线活儿,杨娥做了一双鞋,杨姵送了两双袜子,杨妡则绣了两方棉帕。
杨归舟诸样看过,捋着胡子“呵呵”笑道:“你们的孝心我都领了,看到你们一个个成材成器,比送我什么贺礼都高兴。”长篇大论地教导了半天礼义仁孝等话,才走进饭厅。
厨房里备了长寿面,每人一碗,众人按男女分成两桌用过早饭便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各自散去。
杨妡搀扶着张氏慢悠悠地落在后面,可巧,出门的时候正看到魏珞与瑞王李昌铭在婆子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往松鹤院走。
杨妡先给瑞王行过礼,再抬头,视线落在魏珞身上就有点移不开。
他今天仍穿鸦青色长袍,却是张氏后来让人送去的那件,袍摆用墨绿色丝线绣了丛翠柏,看上去如山峦般沉着从容,即便是站在衣饰奢华气度高贵的瑞王身边也毫不逊色。
杨妡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问:“表哥,你进去磕过头马上就出来还是要等会儿,我有件事情问你。”
“就出来,”魏珞笑着回答,回身看了看,指着路边道,“上来日头了,你往阴凉地儿站着。”
杨妡含笑点点头。
张氏面上有些不悦,带魏珞与瑞王进了松鹤院,低声斥道:“人来人往的,有什么话非得这会儿说?一个姑娘家,半点不知道庄重。”
杨妡腆着脸笑道:“娘,就现在才能说,难不成得没人的时候?您肯定也不许私下见啊。”
张氏气道:“成亲前就不能见面……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妡想问的是,他是否打听到薛梦梧为何来京都,为何在杏花楼附近转悠。可这话却不能对张氏说,便嘟着嘴娇声道:“我想让他在院子里种棵桂花树,架一架木秋千,养上两挂紫藤,要是还有空地就再种一挂葡萄,现在种上,正好过两三年就能结葡萄。”
张氏语塞,“就为这事儿?你就折腾吧,什么时候把人折腾烦了,你就高兴了。”
“才不会,”杨妡笑笑,压低声音,“我这会儿先试试,要是他尽心干,我就得寸进尺再吩咐别的事情,要是他不耐烦,那我就老实点儿……要不,不知道他什么性情,以后怎么处?”
张氏惊讶地盯她片刻,从鼻孔里“哼”一声,“净是些歪理儿,《女四书》抄了不下七八十遍,都抄哪里去了?”却是没再多话,往树荫下站定了。
没多大工夫,魏珞自松鹤院出来,远远看见身穿杏子红短衫的杨妡俏生生水灵灵地站在树荫下,满心的欢喜就藏不住,强忍着镇定下来,一步一步走近。
晨阳暖暖地铺泻下来,他的眸光映着朝阳,亮得令人无法直视。
张氏瞧得仔细,默默叹口气,假借欣赏花木,稍稍走远了些。轻风带着花香,也将两人的话语断断续续地卷了过来——
“葡萄有紫的,又圆又大,还有种是绿的,有点长,很甜,宁夏那边种的多,我让人扦插几根枝子送过来……对了,我以前还吃过一种非常小的,有种花香味儿,我托人找找看……”
张氏不由弯了唇角,暗道:“倒是个有心的,愿意为这点小事费神,只盼望着别是一两年的热火劲儿,以后也能耐下性子这般用心才好。”
张氏没想到的是,魏珞岂止用心,他是恨不得把杨妡的话当成圣旨办。
此时听着她娇娇软软的细语,又看到她仰着头明亮柔媚的眼眸,只怕是她说声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法去够了下来,更遑论只是载葡萄种树,总得遂了她的心愿才成。
杨妡看出他的心思,感慨不已,声音越加柔和,“……今儿要在空水河捞鱼上来烤了吃,你要留在府里吃席面吗?”
魏珞笑着摇头,“待会到外头跟岳父说两句话就走,不吃饭……你当心别烫了手,别让签子扎着,等以后我也给你烤鱼吃。”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会,杨妡斜眼瞥见杨峼陪着魏璟及另一位面生的少年走近,本能地不想与他们照面,便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吧,我也要回去准备待客。”
“好,”魏珞答应着,又看她两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而魏璟,其实隔着老远就看到魏珞与杨妡在一处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