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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秋声斋门口。
安平穿件绛红色比甲,热切地看着承影, “承影哥哥,我想出去买块布料,顺便买点碎布头做两双袜子。”
承影摇摇头,“奶奶吩咐过, 出门必须有对牌, 不见对牌不能放人。”
“奶奶没在家,而且我就到白马巷子,用不了两刻钟便能回来。”安平咬着牙齿, 低声道,“你也知道, 我在府里不受人待见……吃穿用度还不如那些下人, 这衣裳穿着实在是难看。”
承影有些明白。
正月里青菱出了新章程,要求府里丫鬟都统一穿着绛红色上衣、墨绿色裙子。因为颜色深,稍有些脏污之处也看不出来, 免得天天浆洗。
安平生得貌美, 又非府里下人, 却也不得不跟着这样穿, 确实是委屈了她。
想到此, 面上便有几分犹豫。
安平瞧出他已有松动, 语气更加绵软,娇声道:“承影哥哥,在府里只有你待我最好, 反正奶奶不在,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一趟,绝不会连累你。即便万一露了形迹,凡事由我一人承担。”
承影低头看着她如花般容颜,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你快去快回,别耽搁太久。”
安平“嗯”一声,左右瞧瞧周遭没人,轻俏地闪出门外,对承影扬扬手,快步离开。
待走出私巷,才慢下脚步,轻轻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取出那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攥在掌心里。
太阳已升的高了,炽热的光芒肆无忌惮地照射在大地上,路旁树木无精打采地垂着枝叶,行人少得可怜。
知了却甚是精神,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安平慢慢地走在树荫下,看似浑不在意,两眼却骨碌碌地四下打量着,寻找记忆里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正走着,忽听身旁有人招呼:“好久没见姑娘了,今儿换了姑娘出来采买?”
安平定睛一看,却是素日张大娘经常买布料的那间铺子里的伙计,不由道:“小哥记性真好,还能认出我来?”
伙计爽朗地说:“老主顾了,哪能不记得,再者,姑娘生得漂亮,看一眼就忘不掉。”
在大街上被个陌生男人夸好看,安平有些羞有些恼,却又忍不住从心底欢喜,板着脸问:“小哥怎生说话……我来看看料子,有没有新花色?”
“有有有,姑娘里头请,”伙计殷勤地将安平让进店中,朝店里另一个伙计使个眼色,指着案面,“这都是今年卖的最好的,花样好看,穿着也凉快,尤其这匹嫩粉色和鸭蛋青的,最衬姑娘肤色。”
安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案面摆着七八匹各色布料,嫩粉色朦胧似雾,鸭蛋青的淡雅如水,非常漂亮。
杨妡也有件跟鸭蛋青差不多的裙子,颜色还要更淡些,上面绣着湖绿色的水草纹和几竿含苞待放的粉荷,行动间裙裾微晃似是水波流动,比画上画出来的都好看。
要是自己穿件那样的裙子不知道会不会漂亮?
安平伸手掂起布料一角摸了下,又覆在腕间比对。
布料是潞绸的,虽不若杨妡那件杭绸的好,但比起身上穿的要柔软轻薄许多。
而且颜色看着素淡,却很衬肤色,显得她的手仿似更白净了。
安平犹豫着问:“这个是多宽的幅面,多少钱一尺?”
伙计笑道:“幅面宽六尺,平常都是十文一尺,不过姑娘是老主顾,而且这夏天过去一半了,给姑娘按九文算。姑娘要几尺?”
安平心里默默核算着,六尺的面,要是单做裙子四尺绰绰有余,可若再添一尺就能再做件比甲了。
想到此,笑道:“那扯四尺吧,接头给我富余点儿。”
“好嘞,”伙计痛快地答应着,用竹尺量出来四尺,接头处又让出两指宽,让安平瞧了个仔细,“姑娘看见了,尺寸给的足足的。”说罢,将边角对齐,拿剪刀“哗”地剪开,一抖一叠,整整齐齐地交给安平手里,“姑娘拿好了,共三十六文。”
倒是不贵。
安平手头有银子,这大半年来每月八百文的月钱,她一点都没动,连同去年剩下来的,足足攒了十四两。
安平付了银钱,又扯了三尺嫩粉色的布,问伙计,“你们这里有没有布头?”
“有,”伙计俯身从台面下拽出个蓝色粗布包裹,解开上面的结,里头全是各色布头。大的有两尺来宽,小的只四五寸,都是剪裁剩下或者沾染了脏污卖不出去的边边角角。
安平挑了四五块用来做鞋面的斜纹布,四五块可以绣香囊荷包的缎面,又挑了几块可以绣帕子的丝绢等物。
伙计极有耐心地由着她挑选,及至合算银钱时,却不像适才那样痛快了,“这缎子是上好的流云缎,一匹布五十多两银子,这布头得有半尺了,至少也得一百文,还有那块灯笼锦,就只边上破了个洞,余下的好好的,怎么也值个三十多文。”
安平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两块布料才七十文,这些破布头竟然是两倍还多,你这是糊弄傻子呢?”
“料子跟料子不一样,这两块绉纱不才五文,这几块的确都是值钱的布料,姑娘多少再添点,卖得太便宜,我这差事也别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