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妡吃吃地笑。
“幸灾乐祸,哼,以后你有了身子,我也照样馋你。”杨姵无可奈何地夹了一筷子鸡腿肉。
杨妡又笑,“我又不馋酒,没用。”端起酒盅浅浅地抿了下,故意大声道,“好喝,真好喝。”
钱氏见了好笑,嗔道:“你们两人,以前在一块总是和和乐乐的,这都嫁人了,反倒越活越小,开始斗嘴了。”
“情分好才斗嘴,说说笑笑多热闹,”卢氏笑着再喝一口。
內侍知机地给她续上。
杨妡的目光就落在酒壶上。
酒壶看着是青花瓷,可上面又混着釉里红烧出的缠枝牡丹纹,色彩极为绚丽。
青花是用颜料描出花纹然后施透明釉,而釉里红则是釉下彩,两种工艺截然不同,怎可能烧到一起?
杨妡两世为人都不曾见过这种瓷器。
內侍见她注意酒壶,低声解释道:“这是青花釉里红,还是先帝早年让人烧制的,听说烧坏了近千只胚子就得了十几只可用的器具,花费实在太大就停了。现下宫里有一对海天云纹的窄口瓶,四只寒冬红梅的盘子,再就这只酒壶和两个酒盅。王爷开府时,圣上将酒壶和酒盅赏给了王爷。”
竟是废了上千只胚子才烧出来的,花费确实不小,也真是昂贵。
杨妡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內侍又殷勤地笑道:“这酒没后劲儿,不上头,五姑奶奶要是喜欢多喝几盅也无妨。”躬着身子把杨妡酒盅续满了。
杨妡点点头以示谢意,并没有喝。
卢氏却一盅盅喝得畅快,见杨妡只闷头吃菜,便笑:“五妹妹怎不喝酒?往常你也是能喝几盅的,这个比咱们府里自酿得还更清淡些。”
不知为何,杨妡觉得这酒有点不对劲儿,却说不上到底何处不对。因见卢氏问,便拿了杨姵当借口,“我这不是怕阿姵眼馋吗?”
杨姵笑道:“我只说说而已,难道还真馋成这样,你喝你的。”端了杨妡酒盅送到她唇边,“喏,我伺候你喝。”
杨妡不好拂她面子,又见钱氏等人都面无异色,便张嘴喝了小半盅。
酒入口,只觉得绵软滑腻,有丝丝甜,又略略酸,果真如卢氏所言,比杨府酿造的强上好几倍。
內侍笑着再度替她续满了杯。
外书房三楼的李昌铭放下千里眼,长长舒了口气,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突觉胃口大开,极快地用过饭,又吩咐內侍倒酒。
內侍垂手问道:“也是用梨花白吗?”
李昌铭摇摇头,“没滋没味的,就适合女人喝,倒一盅红曲酒。”
红曲酒色泽鲜红,在甜白瓷酒盅的映衬下更显艳丽。
李昌铭怔怔瞧一眼,喃喃道:“不知是你的红唇更动人还是这酒色更动人?”仰头一饮而尽,复拿起千里眼,朝着玉照亭望去。
亭子里也散了席,酒也喝了个干净,內侍捧着酒壶回去复命,丫鬟们则动作利落地撤下杯碟换上新鲜瓜果。
钱氏神色不变,言笑晏晏,卢氏薄有醉意,粉白的脸颊上浅浅染了些红色,目光却仍是清明。
唯有杨妡觉得脸颊就像着了火一般**滚烫,而身子软软乎乎的没有半点力气。
杨妡觉得不好。
一壶酒约莫八两,若是三人分,每人只饮二两七钱。可卢氏明显喝得多,差不多喝了半数,自己最多喝了一两半。
而自己平常的酒量,足可以喝上四两甚或五两。
是酒菜有问题?
可钱氏跟卢氏都是一样地喝酒吃菜,怎么不见异样,唯独她……
杨妡默默盘算着,又觉脑子空空茫茫集中不了精神。
这下是真的不对劲了。
杨妡狠狠掐一下胳膊,疼痛使她有片刻的清醒,“伯母,饭吃了酒喝了,也该告辞了吧?阿珞今儿回府,我还得回去看看厨房的菜。”
“再坐会儿,还早着呢,”杨姵不依,“现在正热的时候,等日头稍微落落,吃些点心再走。”
钱氏也劝,“日头这么毒,不急在这一时。”
此话不假,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可杨妡坚持不住,坐着坐着就想要躺倒,无奈之下只好道:“我许是醉了,头晕得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杨姵仔细瞧她两眼,见她腮边霞色的红晕笑道:“咦,就喝这一点点也能醉?枉你还嘲笑我一喝就醉。”
杨妡无心跟她斗嘴,有气无力地问:“哪里有更衣的地方?”
“那边拐过去就是,”杨姵指着不远处树木掩映下的院舍,因见红莲正跟下人们在吃饭,便吩咐松枝,“你陪五妹妹更衣。”
这是便有个圆脸的丫鬟笑道:“还是我陪五姑奶奶过去,松枝姐姐留下伺候王妃。”
杨姵点点头,“也好,好生伺候着。”
圆脸丫鬟恭敬地应声“是”,伸手搀了杨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