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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静悄悄的, 静得几乎能听得到她吞咽唾沫的声音。而墙外隐约有嬉笑声传来, 清脆高亢,一听就知道是蓝蒲。
正房院除了红莲与青菱能随意进出之外, 其他人轻易不进来, 即便来了也是站在院子里等待传唤。
这个空当,青菱会在厨房与吴嫂子一道准备晚饭, 而红莲去吩咐菜式了。
安平再瞧眼东次间的门帘,杨妡肯定在给魏珞做袜子,她习惯上午抄经,下午做针线。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安平两眼四下睃着,手下动作不停, 熟门熟路地打开黑漆盒子。
盒子最下方,被信筒压着,露出一角泛黄的素绢。
安平心一横, 飞快地抽~出来, 展开看了看,果然上面炭笔粗一道细一道像是地图,顿时哆嗦着塞进怀里,又急急忙忙锁好盒子,拿起裁纸刀, 定定神,将余下的纸尽数裁了出来。
刚裁好,就见红莲脚步轻盈地从影壁后面绕出来, 先朝西次间瞅了眼,接着往东次间回话。
片刻,红莲笑盈盈地进来,“今儿夜里吃饼子,吴嫂子炖了两条鲤鱼……你都裁完了,辛苦了。”
“太好了,吴嫂子炖鱼最拿手。”安平热情地回答,心里却在腹诽,往常也不是没炖过,最肥美的鱼肉都被杨妡吃了,红莲跟在旁边伺候能沾光,可轮到她只剩下清汤和几根鱼骨头。
又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等回到瓦剌,再吩咐人炖鱼,她专挑鱼肚子上的嫩肉吃。
安平愤愤不平地想着,越发觉得怀里那条素绢热得灼人,让她整个心都沸腾起来。一时顾不上应付红莲,急匆匆地告辞出去。
回到西跨院顾不得别的,先找出笔墨纸砚开始研墨。
秋声斋的规矩,下人们习字都是自个儿去买纸笔用,并不从公中走账。不管是蓝蒲还是碧荷,即便是最受器重的红莲,也是如此。
安平知道识字重要,但也舍不得在纸笔上花费太多,所买文具都是便宜货色。砚台晦涩难用不说,墨锭也难以出墨,安平只好加大力气,谁知用力过猛,刚见黑的墨汁一下子溅出来,把身上袄子染了好几处黑点。
安平顾不得其它,耐下性子研好了墨,铺开一张纸,比着素绢上的图样开始描。大致图样描得不差,只是点着红点的那几处字是用极细的炭笔写成,她却是不能,少不得另外铺一张纸,把几处红字照猫画虎地描出来。
安平在屋里忙乎的时候,红莲已跟杨妡回禀了此事,“……奶奶所料一点不差,平姑娘果真把那布偷了去。只不过原先的是素绢,这一块却是府绢,平姑娘看不出来吗?”
杨妡淡淡一笑,“她要是有这个眼力跟心计,也不会受人蛊惑行出这种事情。再者,她本也不知道原先的是素绢,又慌里慌张的……”
府绢是早几十年的料子,因水洗日晒后容易褪色,只在保定真定等地时兴过一阵儿就不再纺织了。素绢质地比府绢细密,颜色也白净,女眷们常用来做中衣或者绣帕子,文人们也时不时用来题字作画。杨妡找不到泛黄的素绢,倒想起嫁妆里有张氏当年陪嫁的两匹府绢,就剪了一尺下来。
若是青菱或者红莲还有可能看出来,安平却是连蜀锦与荆锦、苏绣与湘绣都分不出来,让她分辨素绢跟府绢也太难为她了。
况且,安平要是真有脑子就该想想,魏珞半个月才回来一趟,要不到杨府去,要不就陪着杨妡在家里转悠,几时在西次间待过,又怎会将重要文书大剌剌地摆在书案上?
杨妡长长嗟叹声,安平自幼长在乡间,一时被欺瞒情有可原,可前世的自己,生在那样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竟然也被哄骗了十多年,岂不更傻?
就连附身重活的头两年,她也是心心念念地想着薛梦梧。
想起那些愚不可及的往事,杨妡就恨不得掐死自己。
当天夜里,趁着魏珞与杨妡在外面散步消食,安平将素绢偷偷放了回去,第二天一早,过来求杨妡,“昨儿练字发现我那边的纸也不多了,想出去买点,顺道买两样红色丝线。”她头发梳得齐整,身上也换了鲜亮的衣衫,眉梢眼底神采飞扬。
杨妡默默叹一声,道:“昨天爷刚买了纸笔回来,你若急着用先跟红莲要几张。”
安平陪笑道:“不用,府里的规矩怎好随意坏了,而且奶奶用的是上好的澄心纸,我怕糟蹋了……我就去前面的白马巷子,至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对了,我再问问吴嫂子有什么要买的,我一并买了回来。”
很显然,迫切地想出去。
杨妡笑笑,不再阻拦,“你叫上蓝蒲一道。”
“那我看看她们有没有空”,安平欠欠身离开。
杨妡看出她的不情愿,轻轻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红莲过来回禀,安平独自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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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暖和起来,转眼桃花谢了梨花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