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过去了。
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孔伦低声道:“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得便好。”傅云书道:“五月初五当晚,有目击者在乱葬岗看见有人埋尸,而后发现那被埋之人正是沈珏。他既然是你的贴身小厮,那么孔伦,本县问你,你最后一次见沈珏,是何时?”
孔伦淡淡地道:“五月初五晚。”
傅云书抿紧了嘴,沉默片刻后,道:“本县记得你上次说过,知道他沈珏是何时遇害的?”
孔伦道:“是。”
傅云书说:“也知道他为何人所害?”
孔伦道:“是。”说完,他缓缓地一咧嘴,抬起眼睛望着傅云书,似是想佯装无谓地笑一笑,但话音不过刚落,眼中便水雾氤氲,顷刻间落下滂沱大雨,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淌至下巴,点滴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他分明是在哭,唇角却依然弯弯,生硬拗出些许笑意,平静地说:“他遇害时,正在我的床上……而我拿着一条系带,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杀了沈珏。”
寇落苼与傅云书俱是一哽,他们虽早已心中有数,但却未曾想到孔伦会如此爽快地承认,傅云书一时怔愣,不敢置信地望着孔伦,寇落苼问:“你为何要杀沈珏?”
孔伦道:“我厌弃他了。”
寇落苼一挑眉,质疑地问:“只因如此?”
“本来嘛,毕竟恩爱一场,也没必要下此毒手,打发了就是,可谁让他那么黏人,赶都赶不走,我一气之下,就动了手。”孔伦漫不经心地说着,唇边依然带笑,眼中的泪水却好似绝了堤的河,滔滔不尽,他伸手抹了一把,哽咽着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一向如此。”
“哦?既然如此,沈珏就在这里,你对着他,再将这话说一遍。”傅云书终于回过神来,一抬手,“将沈珏的尸首抬进来。”
孔伦浑身一震,僵硬地缓缓扭过头。两个衙役抬着担架走来,担架上躺着一具纤细的身躯,身躯上蒙着块惨白的布。
沈珏死了已有半月,正是暑气微起时,他又在土里埋了一宿,待到此时,本该腐败得一塌糊涂,好在沈珣知晓一些能暂缓尸体腐败的法子,多少精贵的药材都一股脑地给沈珏用上了,使得这少年的眉眼此刻依然如生前那般灼灼生春,只是眼中死气沉沉,叫人一望便满身冰凉。
他身上未着寸缕,因此傅云书只示意衙役将白布揭至肩膀处,然后说:“这就是沈珏,你再看看。”
仿若春雷轰鸣,灵光落顶,孔伦一刹那间记起了他那时回沈珏的话。
沈珏说:“求求公子,救救我。”
而他朝他遥遥一伸手,道:“那你过来。”
孔伦的手不住地颤抖着,缓缓抬起,朝着沈珏沉睡的方向,哑声道:“阿珏,你过来。”
那个原本会毫不犹豫握住他的手,跳到他身边来的少年却躺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他也再不会动了。
寇落苼道:“孔大少爷,你便将事与沈珏说清楚了,叫他做个明白鬼。”
孔伦僵在那处,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