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书漆黑的瞳眸望向紧闭的房门。
他办起公务来废寝忘食,寇落苼便替他时时惦记,到了这个点,总会带着宵夜过来敲门。他一开门,就能对上一张温柔的笑脸,寇落苼便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美色误人,往往一瞬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丢下公务不管,一头扎进他怀里。寇落苼盯着他吃过夜宵,再洗漱一遍,就都躺到了床上,有时两人只是静静躺着,有时一人不那么安静地躺在另一个人身上。
傅云书手里捏着笔,却半晌也未曾落到纸上,最后墨水缓缓滴落,晕开一片。
就到这里吧。
他的眼眸微微地震颤,最终归于寂静,无声地叹了口气,搁笔,起身,正要吹灯休息,门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轻柔而和缓,如同情人耳边呢喃。
傅云书“腾”地站起来,他甚至没有仔细思考会是谁,就已经冲到门边,还撞倒了一旁摆着的椅子。这把太师椅分量不轻,撞在人身上,一定会留下范围不小的淤青
可傅云书浑然不觉。
他一把拉开了门。
一个瘦弱的、稚嫩的小女孩儿站在门外,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傅云书。
傅云书浑身僵了一瞬,随即才缓缓松懈下来,他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抽干了全部的气力,有些虚弱地靠上一旁的门框,轻声道:“莲子,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虽是夏夜,对于她这样弱质的小女娃来说兴许还是有些凉气,莲子身上裹了一袭小小的红色斗篷,她从斗篷里掏出两三个瓶子和一卷绷带,一股脑地抱在怀里,眼巴巴地抬眼看着傅云书,“邵大夫说如果你的绷带被血浸湿了就该换了。”
傅云书笑了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绷带湿了?”
“我不知道哇。”莲子拿起一只瓶子晃了晃,“所以我这不是来看看么。”
傅云书垂眸一笑,让开身来,“那你来看看吧。”
傅云书只当她是小孩子玩闹,未曾想一关上门,莲子竟真的伸出手来解傅云书的衣服,吓得他一把拢住衣襟,问:“莲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莲子眨巴眨巴眼睛,一派稚子的天真无邪,“帮你看看伤口啊。”
傅云书从她怀里拿了一只瓷瓶,打开瓶盖,凑到鼻前嗅了嗅,道:“还真是金疮药?我还当是他们派你来给我补上一刀。”
莲子的手正伸到一半,离他腰间系带还有堪堪一尺的距离,却僵住不动了,半晌才又似迷惑不解地道:“云书哥哥,你说的他们是谁啊?”
傅云书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此事难就难在,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他低头,定定地盯着莲子漆黑的大眼睛,问:“莲子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是采生门吗?”
莲子头摇似拨浪鼓,她干笑着说:“云书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什么他们我们的,我怎么听不懂呀?”
“也是。”傅云书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你也只不过是采生门手下的一枚棋子罢了,又怎么会知道太多?上头给你的命令是什么?拆散我与寇……寇落苼吗?现在你们已经成功了,这下一步棋,又该怎么走呢?”
莲子已不再试图蒙混过关,她不过巴掌大小的脸一片惨白,眼瞳不住地震颤。许久,她眼中忽然落下泪来,哽咽着道:“云书哥哥,对不起。”
“真相本就如此,你只是揭开了蒙在真相前面的那块布而已,好像也没什么错?”傅云书淡漠地勾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