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生怕他腿脚不利索呛到水,一直在他身边护着。
“二狗子。我老了。”热气腾腾,李季眼睛有些红,“日子真不抗混。还没浪够,不知不觉人就老了。”
“我也老了。不怕,咱们都老了。可老了以后日子也长着呢。”二狗子伸手捏一捏李季的胳膊,“你最近躺的太久了,就没力气了。”
二狗子伸手托着李季,李季也让他托着,下巴垫二狗子的身上,摸摸二狗子身上还紧实的肌肉,心里直抽抽。
他虚弱下去,二狗子还很健壮。岁数越来越大,李季真怕自己先走一步。那样的话二狗子一个人该怎么办?是不是太可怜了?
越是这么想,李季越是不能说,伸手抱着二狗子。人总要老了去了的那一天,谁走了都是舍不得。
自那以后,李季愈发喜欢孩子。村里头的小辈没事的时候会开门让进来玩玩。遇到喜欢的,给孩子穿上好衣裳带上些收拾,装扮的跟小瓷娃娃似的。
尤其喜欢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李季给他们分糖吃,给他们讲故事。跟孩子们混一块久了,总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好多。
年龄越大,李季越理解当初沈天湛对孙子的执念。身子越是走向衰老,就越是相望年轻的活力。尤其是这如同幼苗一般最富有生命力的孩子面前。李季总能提起十足的耐心,感受着孩子们身上传过来的活力。
沈天湛也喜欢孩子,父子俩没事一起看看院子里疯玩的孩子,光是这么看着看一个下午都不够。
二狗子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本来他就是孤单惯了的,眼睛里只放得下李季一个。
刚得着的信儿,李巧儿去了。李巧儿上辈子波澜不断,后来的日子算是顺风顺水的。当年李巧儿的婚事没少波折,后来再李季的店里头当了掌柜,生意经营的红火握了不少银子。
只是当时李巧儿对成亲不抱什么幻想,二十五以后,受不得爹娘一再逼嫁直接梳起妇人头直接成了自梳女。自梳女自梳头之日,任何人不得逼婚逼嫁,这是规矩。再后来李水生夫妻俩老去走了,李巧儿忙碌于生意,一直到三十二岁才遇到了心仪人。成婚那日没有嫁娶,店里头点了两根红烛,便是二人的洞房花烛。
夫妻俩一生平淡,每个孩子。不过到死的时候都是恩爱有加,李巧儿这一辈子,算起来是个享福的。
年龄大了,最大的打击莫过于认识的人一个个都死了。
李巧儿的丧事李季过去看了。李巧儿没有孩子,夫家派出个男孩过继到李巧儿夫妻俩名下,成了他们孝子给她送葬。
李季看着心里难受,坐在四轮推车上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不远处有偷笑的声:“别看这绝户活的时候没干什么好事,死了倒是留下不少好东西。爷们都走了还攥的死死的,这一走不还是归咱们?”
李季看过去一眼,那边感觉到李季的目光,忙躲开了。
李季回头瞧瞧那棺木,想起来有人曾跟他说过。李巧儿跟丈夫俩一声恩爱,却与夫家的亲戚关系并不好。尤其是上了岁数以后,没个孩子,丈夫家里头一心让他过继孩子别让家里绝户,李巧儿倔脾气一直不肯应允,因此闹得很僵。
只是李巧儿有李季这边庞大的家业做后盾,闹僵了人家也不好说什么。
李季不差李巧儿的那些家产,只是人家刚走,在人家灵前就说这些风凉话,倒是当真不怕李巧儿魂不安宁过来找他们。
李季打小小心眼,跟李巧儿的关系又好。现在斯人已去,银子走向李季本不想管。既然他们得了好处还骂娘,李季也舍不得让李巧儿夫妇这辈子的心血便宜了王八蛋。
也无须他多言,只需他跟手底下旁的掌柜的说一声,年轻人脑袋零活,总有法子名正言顺的将他们吞进去的银子吐出来。
李巧儿才刚下葬,便多出来几个“债主”上门来要账。只说李巧儿或者时候账面作假贪了墨,报出来的银子足足谁听了都打哆嗦。偏偏还是一对拿着兵刃讨债的,谁都不敢得罪。
生怕有生命危险,只能破财免灾。刚揣进口袋里还没热乎的银子,又拿出来了。
尤其是那孩子给李巧儿当孝子的人家。本来抢了孝子,换来李巧儿打扮家产,知道是白捡了便宜。哪成想孩子白交了人家爹娘带了重孝送终,到头来险些惹上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