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汉子只觉得自己脚不沾地,耳边呼呼作响,眼前的诸多事物一晃而过。不由闭上了眼睛。自己高大魁梧的身躯在萧先生的手上仿若无物搬,而且一身的功夫在他的手下,一两力气也是使不出来了。但对这位萧先生却是在钦佩中添了些不解。方才,卜泛舟长剑攻来之时,在他看来如同影子那么快,但萧先生手上的短剑轻轻几划,便化解了所有的攻势。再刷刷几剑,便使得卜泛舟退了三步。本以为他会一鼓作气,击败卜泛舟,不料却是在攻出如花弄影的几剑后,竟提上自己,飞驰而走。在突厥,逃跑的武人是最被人不齿的。
“到了”
突厥汉子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处于一室中。室内简朴,但是十分整洁有致。有几本书、几幅字画,一支长剑,一古琴。待他喘息平定后,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壶茶。
萧先生放下他,提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道:“虽然凉了,但却是好茶。”突厥汉子来到中原后一直十分谨慎,特别是对饮食。但此时,他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这杯凉茶。
果然是好茶,清泌肺腑。
“你认识我画中的那人是吗?”萧先生待他饮下后问道。
那汉子没有因为萧径亭的问话而有一点惊讶,而是面色平静,目中满是迷惘。
“是的,她叫石妍儿,是我们突厥最美丽的仙女。所有的突厥英雄都爱她。但许多人只敢远远地看她,甚至不看和她说话。但是,三年多前,她突然不见了。”汉子神情一片迷茫,闭上眼睛痴迷道。忽然突地睁开眼,目光直射萧先生问道:“你见过研儿对不对?她在哪里?你是谁?”
萧先生见那汉子神情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自己,一脸的企盼。心下一叹,道:“你也认识研儿,你也爱她对不对?应该说你比所有人都要爱她。你怎么知道她来中原的?只怕你来中原的大部分目的就是为了打听研儿的下落吧。你的中原汉话告诉我你已经来中原很久了。”
“是的,两年多了,研儿不见后不久我也来了中原了。是她的随身侍女不小心泄露了她来中原的消息。但是我几乎走遍了中原的大江南北。就是没有她的下落,先生你认识她?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汉子的声音几乎已是颤抖了。
“是的,我认识研儿,她是我的妻子。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了!”萧先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英俊汉子闻后,身躯一震,竟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不,不可能,你撒谎,研儿怎会嫁与你嫁给一个中原人?嫁给你这个都已经快白头的老人?”汉子哈哈笑道。口中虽叫道不可能,但目中已尽是绝望,声音也变得沙哑。
“你,你不是个老人。”汉子被眼前的情景吃惊得语无伦次。萧先生从脸上揭下了一层薄皮。出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汉子走遍天下也未能找出一张与之先媲美的脸,仿佛上天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理这张脸上。剑削的长眉下,眸子如同星那样亮烁,黑漆漆如点墨般。深邃如海般见不到底。这是他见过最动人的眼睛了,从里面射出来的目光仿佛无所不摧。玉立般的鼻梁高耸巧秀,那一伸下来的弧度,如玉石雕刻般,刚直中不乏秀挺。鼻子下的嘴唇是他脸上最似女子的部分了。弓一般的弧度,如同含珠。仿如他笔下最精巧的弧线。但在他泛着如玉石般光泽的肌肤下,在劲挺的鼻梁下,特别是在如剑削的长眉下,那张美甚于女子的脸没有一丝女儿气。就算目光温柔是,神情潇洒之时,亦无一丁点儿的脂粉味。再添上他笔直伟岸的身躯,当真如玉树临风,他大概修炼了很长时间的上层内功心法,随便一站便透出一股傲视天下的气势,但却不是压得人几乎不能呼吸的那种。
“难怪,难怪。”汉子面目一片死灰,道:“只有你这般人才配得上仙女般的研儿。”片刻后睁开闭上的双目,长叹一口气,平静道:“我叫跋剑,萧兄可是姓萧?”
“萧径亭,今年二十二,应该比跋兄要小些。跋兄可是受伤了,眉宇间有团紫色阴影,应该是中毒了”跋剑心情平静后才发现,萧径亭此时说话声音已和作萧先生打扮时不同了,但两种声音都很自然,仿佛本来就是如此。
萧径亭探出手。细长的手指搭在跋剑脉上,眉头一皱,低声道:“果然中毒了,还十分严重,是什么暗器?”
“柳叶眉,任断沧府上的柳叶眉。毒虽然不是很霸道,但却是让染渐渐四肢无力,开始我运功压住毒性。现在却已经慢慢散开了。”跋剑苦笑道。
“柳叶眉”所沾之毒是出了名的缠柔,运功逼不出,除了解药外无法可治,任府是名门,任断沧更是侠名远播。所以他们用的暗器都不沾致命毒药。但却极是缠绵,众多医学名宿都素手无策。
“跋兄,再忍上一天,我晚上去任府拿解药,此地不容易被人发现,跋兄可以安心呆在这。”萧径亭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掀开后,顿时满室清香。拈出一颗雪白的药丸道;“这药丸是我自己磨的,虽然不能解了跋兄体内的毒,但好处还是有的。”
跋剑接过服下,顿觉脑目清怡,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流,忙闭目运功,化解药力。让那股暖流远行至四肢百骸,先前浑身酸软的迹象竟然缓了些。
“为什么?萧兄,我还是不明白。突厥与中原一直纷争不断,边关更是战事平繁。萧兄与我这外族只是初识,为何愿意为在下冒险?得罪了江南盟。难道不怕日后我对中原朝廷不利吗?”跋剑眼中虽还有些委靡,但仍掩不了那一丝傲色。在中原两年多,虽然折顿了些锐气,却没有消磨了他与身俱来的高贵和骄傲的。
“跋兄气宇不凡,虽在中原钝了些气势,但一旦如了突厥,势必如蛟龙出海。而跋兄虽出身高贵,但不失为可交之人,助人自然是要助到底的。不过跋兄若日后做出了伤我中原子民的事情,无论在哪,我都势必诛你以剑下。”萧径亭的话让跋剑体内的某些血液忽地窜起,眉头一皱,剑一般的光芒便要从眼中射出。突然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仿佛是万仞高山,自己的气势被压得散发不出一丝一毫。但对方有展颜一笑,瞬间拂平了心中的不岔之气。
“跋兄且在这待上一会儿,我出去有些事情,回来的时候我顺便带些吃的。”话未到一半,已不见了萧径亭飘逸的身影,但每个字都仿佛清清楚楚地响在耳边。再看桌上,原先放在上面的做萧先生文士打扮的面具也已经不见了。
第三章:美人余香
萧径亭戴上面具走到醉香居是时候,外边的红木几子和锦蹲已经不见了。踏入锦绣的大门后,目中见到的便是一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头的花都艳而不媚,花树相间,很是悦目,显得设计者颇具匠心。而在院子行走的姑娘都面目娇好,细步轻走间不似其他院子的姑娘那般放荡形骸,也没有怎么的蹑手蹑脚。来往的姑娘认得萧径亭扮的萧先生,都大胆地向她秋波款款,嘤语问好。
萧径亭径自走向苏莞芷的“北原阁”。醉香居是江南乃至整个中原都数一数二的院子,各国的知名歌舞大家来江南时大都客居在这里。萧径亭进“北原阁”是不用通报的,也仅仅只有他一人可以如此。其他人无论身份多么显贵,或是才名多么远扬,都必须在“北原阁”外的厅子侯着,这反而使苏莞芷更加艳名远扬,也更受人敬重。
“先生,小姐已经走了。在她的房内的桌子上给您留了东西。她让我在这等着您,亲眼看着你把东西拿走。”一小姑娘见到萧径亭进来忙几步赶上前来,娇声说道。
“走了?”听到小姑娘的话,萧径亭大吃一惊,若是因为自己得罪了江南盟的话,那显然不可能。思虑间脚下也不由迈快了步子,走进苏莞芷的闺房,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见到那么别致的香闺,闻着飘出的幽幽女儿家才有的香味,还是觉得一阵清爽怡人。
“萧君,妾身与君只晤数日,但几日间所得超过前十几年所获,日日欢快,只怕日后再无此间景。可惜莞芷身有要事,不能常伴君侧,勿杂念,只读书,作乐而已。此去不知何时有缘再会,妾必念君甚切。几日前见先生对莞芷的碧玉箫很是喜欢,妾赠之,箫上因妾常吹,尚余有胭脂残红,望勿拭之。莞芷日日祈盼先生如意。芷字。”
萧径亭见纸上的字迹娟秀依旧,但笔画间连的较密,微有草意,使得整幅字看来有另一种美好味道。但苏莞芷日常练的是小楷,而且火候非常,字体异常的秀气美巧。而这信上字的笔势有些急,可见她之前也不知道有要事需要离开,走得甚是匆忙。
“到底是何事呢”,萧径亭思量间拿起桌上的碧玉箫,这是苏莞芷最喜爱的身边物事了。见箫上吹孔处果然有一抹朱红,微一闭目,仿有缕如兰如麝的淡香飘出,那箫握在手中亦仿佛滑腻动人了许多,如同美丽女子凝脂娇嫩的肌肤般。细思几日间苏莞芷的一笑一嗔,心中微波荡漾。眼中依稀映上苏莞芷轻笑倩兮婀娜动人的靓影。
“先生。”边上秀气的姑娘见他呆立,不由得娇声喊道。见他晃过神来,接道:“穆夫人说北原阁一直会按原先小姐在时的样子布置,一直空着,待小姐回来时好住,不过先生还是可以随便什么时候进来的。”穆夫人是醉香居的主人,这里的人也都管苏莞芷叫小姐,以表示敬意。苏莞芷的美丽和气质,连同是女儿家的姑娘们也十分喜欢,倾慕不已。
“苏小姐说她可要回来吗?几时回来?”萧径亭料想苏莞芷大概再也不会回醉香居了。但还是出口问道
“小姐没说,好象和穆夫人也没有多说就走了。走的时候分了姐妹们很多银子和珠宝首饰。”小姑娘是脸上微有凄色。想来苏莞芷平时待她们是极好的。萧径亭见小姑娘轻咬小嘴时,瑶鼻更显得小巧可爱,心生喜欢,伸手捏了下秀美的鼻梁。惹得小姑娘一阵娇嗔不依。
“可惜苏莞芷不能象这小姑娘那么无忧单纯,她身上有太多负担了,研儿也是这样。”萧径亭留下感叹,离开了“北原阁”。倒让身后的小姑娘似懂非懂,水汪大眼,若有所思。
“前面可是萧先生?”萧径亭才走出小阁所在的院子,行至一小湖边的长廊上,身后几丈处有人出声唤道。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应道:“正是萧某。”却见是一身材雄伟的中年男子,行走间颇显龙虎之姿。而跟在后面的那名身形曼妙的绝美女子萧径亭倒是认识,是“醉香居”的红牌夜君依。
来人几步赶近,道:“在下归行负,日前到醉香居想见苏小姐一面而不得,却闻得一位叫作萧先生的可以随意出入苏小姐的香闺,心生不岔。见先生从北原阁出来,知道乃是萧先生,正欲责难,却被先生气度折服。先前归某倒把先生当作了风流**,折花之辈那。”
“萧某可难保不是那些个好色之徒哦。”萧径亭笑着答道,听到边上小姑娘轻“呀”一声,心下暗道:“醉香居真不简单,连这些侍侯人的丫头都知道这些名侠大豪的名头。”这归行负是西北第一大门派贺兰剑派的掌门人,中原武林几大顶尖高手之一,门下弟子数千,在西北开有牧场、店铺无数,与朝廷在西北共同开发金矿,富可敌国。黑道出生的他本被白道武林所不齿,皆不与其为谋,但自从十几年前他率领门下弟子助朝廷军队共抗击突厥铁骑,在千军万马中,斩落敌军首将于马下后便名扬天下,被大武皇帝赐爵赠名,俨然成为了西北武林领袖。府邸万亩,有王侯之实。历届西北节度使到任都必到他府邸拜见,年轻的还行于师生之礼。他生性风流贪花,纳得雪山剑派掌门独女尉迟绾为妻。那尉迟绾是为绝色,艳震西北,风流成性的他也仅纳一房,被人传为惧内。
归行负见夜君依也识得萧径亭,便慢下脚步走在夜君依后面,柔声道:“君依上去和先生问个好吧!”
萧径亭向上来的夜君依打了声招呼,见到泛着愁色的美丽小脸上浮上一层微显客套的笑容,不由心中一叹。对于夜君依用种深深的怜惜之心,几日前在为她作画之时,他便发现夜君依脸上总是带着郁郁的幽怨,眉宇间也有股化之不去的相思。几日下来更是发现她一日都难得见到一次欢快的笑脸,也不见她怎么招呼客人,使得萧径亭对“醉香居”的主人穆夫人也颇有一些好奇,她怎么容得自己的摇钱树一天到晚想着情郎而不理会“醉香居”的生意,要知道培养一个像夜君依这等名妓,所花费的银子和心血可是甚巨。想来穆夫人倒是位难得的奇女子了,难怪醉香居的女子每次说起穆夫人总有一股儒慕之情。
“妾身方才得知苏姐姐走了,可惜刚才妾身不在,连送上苏姐姐一程也是不能。”夜君依和萧径亭招呼几句后,便站在一边不再言语,听到和颜悦色地让她先自离去,也不客气,微微一福便从花间的小道轻缈离去。瞧着她微微有些瘦弱的娇躯背影,萧径亭心下不由微一嘀咕:“到底是那个男子使得夜君依这等出色的美人如此痴情,便连粉颊玉脸都微微有些憔悴了。”
萧径亭目光转向眼前风姿轩昂的归行负,却见他目中望向夜君依亦满是怜色,不由心生好感。细观对方形貌,暗自喝彩:“好相貌。”归行负年虽五十有余,面色却红润光洁,无丝皱纹。剑眉长目,长须飘飘。身长近六尺,年轻时候定是个潘安宋玉搬的美男子。由于在西北肃杀金戈中浸剂太久,俊秀雅气的脸上透出一股威武和伐气。但依然可以从嘴角轻笑间,修剪得飘逸潇洒的美须中看出风流的印记。
归行负把目光从消失在花径尽头的夜君依身上收回,望向萧径亭道:“可惜啊,归某闻的苏小姐之名久矣,不远千里赶来江南,苏小姐却是离开了。”看来他确是惜花之人,俊雅的脸上写满了惆怅,“如若知道苏小姐去向,说不定归某连任盟主的英雄宴也不参加了那。”说完后,归行负的脸上颇有玩味,仿道:“先生不鄙我贪花好色吗?”
“可惜萧某亦是不知任小姐的去向。”萧径亭见他神色,笑道:“我知宗主心思,世上才貌双全的女子本就不多,苏小姐不但有天仙般容貌,琴箫造诣更是出神入化,与之一晤,得益良多,是莫大的享受,几日下来,萧某此生都休想忘怀。”
“萧兄知我,萧兄知我啊。哪象那些迂腐名流,念头如此龌龊,归某几日前入住醉香居尚说三道四,说我败坏礼常。”归行负与萧径亭并步而行,笑道:“萧先生可惜年纪大了,要不说不定尚能获得苏小姐芳心那!斗胆问句,萧兄安居何处,日后总少不得上门寒暄的。”难怪此人在西北得官名心,知交良多,尽管他行为为许多人所不崇。
萧径亭闻言,微微一笑:“待我想下。”微一思索,道:“萧某倒有几处宅子,但很久都没有住过了,现在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了。”
归行负转过头来,注视了萧径亭片刻,道:“哦!那在下求先生一事,日后若有余暇,务必到归某的‘逍遥府’一叙,我闲得很,届时天天陪萧兄下棋喝酒,骑马打猎。难得与萧兄一见如故,实在渴望与萧兄谈花论剑。”
“好啊,早就听说宗主的逍遥府是神仙福地。”萧径亭估计着自己大概不久便会到突厥一行,爽快应道。边上的小姑娘不由对萧径亭暗暗佩服,仅仅几言便让归行负这种大贵如此看重,穆夫人早就告诉过她们,这归行负可是个只能仰视的人物,不过想到苏莞芷对这等人物尚敢拒见,不由更是神往。
“宗主尚请留步,萧某且去处理些事情,明日若宗主有闲,我便带上几瓶佳酿与宗主共醉,告辞了。”萧径亭抬头见日已中天,不由加快了脚步。闻得身后归行负道:“那就不扰萧兄了,若有什么事情归某能尽绵薄的,尚请开口。”
萧径亭刚出了醉香居大门,顿觉几道目光如电般射到身上。“卜泛舟!”,萧径亭抬头见到对面的如意楼下,卜泛舟领几个剑客站在一年轻公子身后,神色恭谨。
“他应该是江南盟的少盟主任伐逸了。”在萧径亭把目光投向他时,那年轻公子也正打量萧径亭,面有赞色。
“他们终是来兴师问罪了。”
任伐逸年方二十五,但已是名扬武林了,人称“宋玉剑”,与方剑夕共列为中原武林最杰出的青年高手。“宋玉剑”,顾名思义是说他面目俊美。任伐逸貌似乃母吴梦杳,而吴梦杳乃是中原武神吴梦玉的胞妹,艳盖四方,与女儿一样被称为江南第一美人。所以任伐逸的俊美与武功一样名扬天下,成为众多少女的深闺梦中人。
“江南盟任伐逸拜见萧先生。请萧先生带转苏小姐好。”任伐逸不愧是名侠之后,执的竟是师生之礼,无丝毫傲气。“我听闻先生善于音律,几日后敝盟的英雄宴上,尚请先生与苏小姐一起奉上仙乐。”
“贵盟请了苏小姐吗?可惜苏小姐已经走了。虽然可能尚未走远,但她确是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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