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握重兵留守长安,若与李显结成联盟,武后无疑将会虎背受敌。
若他对上官婉儿还有一点旧情,武后再提供足够的机会,让他们旧情复燃。
这样一来,就可以利用上官婉儿把他绑牢,让他无心背弃武后,投入未来储君的阵营。
当看透这层道理,袁一对武后的照顾之说,就觉得无比反感。
因而,他看了眼上官婉儿,答话道:“娘娘也知道,微臣与上官姑娘经历过一些事,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而这种感情更像是兄妹情。所以,就算娘娘不说,微臣也会照顾她。”
武后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是吗?或许,你还不知道,当年你能破格进神兵司,能统领固盟军,这都多亏了婉儿。本宫觉得,她做出的那些牺牲,可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情,可以做到的。你好好想想。”
听到这番颇有深意的话,袁一脑中一片空白,他看了眼正低头搓着衣角的上官婉儿,皱眉道:“牺牲?”
武后点点头:“没错!你是聪明人,会想清楚的。告退吧!”
袁一深深吸了口气,而后,躬身行了个告退礼,便转身离去。
这时,武后起身走到上官婉儿面前,只见她视线低垂,拳头紧握,便知道她心里憋着不少怨气。武后开口道:“本宫曾默认会替你守住秘密,可本宫食言了。本宫一直觉得袁一和太子的关系不寻常,于是,派人暗中打探到,早年间,太子就已与袁一结识,而且俩人交情匪浅。”
说着,她轻微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道:“现在,本宫最需要的是袁一的忠心,而这种忠心是建立在他对平儿的用心上。现在,日子还短,他还能对平儿死心塌地,可时间久了,不管多执着的感情都会变得平淡如水,索然无味。到时,他的忠心就会不复存在。”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奴婢能够感觉到,他的执着虽然深藏在心中,可很难改变。娘娘可以放心。”
武后露出一抹蔑笑:“当年,他能舍命替你喝下那杯酒,还不足以证明他对你的执着吗?可事到如今,又是如何?”
上官婉儿抿了抿嘴:“娘娘别忘了,当年是奴婢先放开他,而如今是他先放开公主。娘娘觉得,真觉得执着的感情只能是一时吗?”
听到上官婉儿竟敢顶嘴,武后满脸不快:“是!你想说什么?”
“奴婢突然想到一件事,奴婢去沈府贺喜时,多喝了几杯,就离席出去透透气。后来,遇见了沈爷,他跟奴婢说着话,不觉走到一处僻静的园子,其中种满了牡丹花。在大喜的日子,沈爷看着那些牡丹花竟然失魂落魄。奴婢瞧那些牡丹花的品种,名贵稀有,好似与娘娘凤仪宫的同一品种。”
上官婉儿的话无疑是给了武后响亮的一巴掌,她与沈言的感情是她藏得最深的秘密,也是她心中唯一无法痊愈,无法结痂的伤疤。一直以来,连她自己都不敢去触碰这道伤痕,如今,上官婉儿竟敢这样大张旗鼓地揭开这道伤疤,让她疼痛难堪!
这种被伤害的感觉,让她感到深恶痛绝,因为,这会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而她厌恶软弱,哪怕软弱只是稍纵即逝,她也不允许!软弱意味着,被欺凌,被控制,被摆布。
自小,她这个庶女经受那些混蛋兄长的欺凌,进宫后,她这个不受宠的才人,与宫中的奴婢无异,任人使唤,毫无人身自由可言。后来,她被迫出家感业寺,落得青春少艾却要常伴青灯黄卷的下场。
那时的她厄运缠身,深陷苦难的泥潭举步维艰,只有她有哪怕一点点软弱,放弃挣扎,顺从厄运,那么,她绝对无法走到今天。
正是因为,她拒绝软弱,让自己变得刚强,极为刚强,绝对刚强,才能斗赢控制,摆布她的厄运,以强者姿态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厌恶软弱,更厌恶让她感到软弱的人,通常情况下,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证明自己的刚强,也用他们的血洗尽那一刻软弱的耻辱。
可现在,这个人竟然是上官婉儿,她敢冒犯冲撞自己,的确该死!这些年,她对自己忠心不二,又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若除掉她,还能找到这样贴心的人吗?若费些心思,再耐心栽培,应该可以。
那就杀了她!迁都在即,她又知道得太多,必须立刻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