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屏听九重提到她的母亲,记忆中根本没有母亲的样子,不由得想起这十六年来,每逢佳节,自己和孙嬷嬷孤孤清清的守在碎屏轩中,就算偶尔出来散散心,不幸遇到玉妃的话,就要面对玉妃的冷嘲热讽。当初九重在阿阮进入冷宫后,将绣屏交给玉妃抚养,玉妃完全没有拿绣屏当做人一样来看待,若不是绣屏有公主的身份,玉妃不敢轻举妄动,恐怕现在绣屏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么多年的心酸和苦楚,绣屏的眼圈不由得红了,莹莹泪珠滚落白皙娇怯的面庞,如梨花带雨般凄楚。
九重看得动容,心里也是一阵酸楚,知道这个孩子自幼没有亲娘的疼惜,心里一定很难过。
绣屏按照孙嬷嬷教导好的话悲悲戚戚的说道:“冷宫是皇宫禁地,孩儿怎敢越雷池半步,这件衣服是这么多年来娘亲第一次做给孩儿的,是托人从冷宫里送出来的,因为娘亲这阵子身体非常不好,怕是,怕是过去不这个冬天了……”
“什么?!”九重惊的倒退两步,多年未见阿阮,没想到再次得知阿阮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要死了。
绣屏走前两步,站立在九重面前,伸出纤弱的素手拉住九重宽厚的大手:“今天是孩儿生辰,孩儿不敢奢求什么赏赐,但求父皇能让孩儿见娘亲一面,也许这将是最后一面了。孩儿自打来到世上,就不知娘亲的样子,今天若能见娘亲一面,如后也好有个念想。”
绣屏珠泪滚滚,晶莹的泪滴落在九重的大手上。
九重的内心深处不禁升起一片柔情,有些内疚,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忙于朝政,竟没有侃若阿阮一次,对绣屏更是疏于爱护。
“父皇和你一同去冷宫。”现在的九重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慈父,轻轻为绣屏擦干了眼泪。
孙嬷嬷望着这父女二人,暗中长出了一口气,也不得不佩服阮贵妃这一张亲情牌打的漂亮。
在皇宫中,不论曾经多么的恩宠,就算是天仙,也不过三朝五夕就被忘到了脖子后头,这宫里从来不缺美人,阮贵妃不辞辛劳的刺绣,又安排绣屏来拜谢九重的生育之恩,让九重不由自主的激起内心的亲情,主动去冷宫看望阮贵妃,也算得上是机关算尽了。
然而孙嬷嬷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要看阮贵妃的本事了。
“摆驾冷宫。”九重拉着绣屏的手吩咐跟随的太监。
在太监的引路下,九重步行来到了他一辈子都没有来过的冷宫,一路上都紧紧牵着绣屏的手,绣屏的手冰凉颤抖,九重以为是作为一个孩子将要见到娘亲时候的紧张,其实对绣屏来说,不禁因为这个紧张,自打孙嬷嬷教导她要怎么做后,绣屏一直担心自己能否做得好,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前功尽弃,在路上绣屏悄悄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孙嬷嬷,孙嬷嬷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充满了赞许之色。
早有太监小跑着提前通知冷宫的人。
兰若早上看着阮贵妃收拾好后就一直斜卧在床上,那般气定神闲,倒是兰若好几次忍不住同时也怀疑,阮贵妃要怎样才能让皇上按照她的意愿来到冷宫。
当听到皇上驾到的消息的时候,阮贵妃没有任何的惊和喜,更直接的说她是不动声色,然后慢慢躺下,福儿为她盖好薄被。
兰若有点手足无措,福儿将兰若拉到屋子一角侍立,接下来就没有她们的事情了。
冷宫里仿佛寂静无人,没有人迎出来,只有九重随身的那几个太监将九重导引如冷宫。
九重一踏进冷宫的大门,就感到浓重的冬日里的阴森冷气,绣屏幽幽的彷徨的说道:“这里真冷,不知道娘亲生了病,住在这样的地方要多难受。”
九重心里也有同感,引路的太监已经探知了阮贵妃所在是屋子,将屋门打开,九重拉着绣屏走了过去。
站在屋门口,看到那一室的简陋,九重心里更加凄凉。
“皇上驾到!”太监高喊提醒着屋子里的人。
福儿拉着兰若跪了下去,叩首在地。
原本躺在床上的阮贵妃忽然惊醒似的想爬起来,但是好像病的不轻,那样的无力,只能半趴着在床上,抬头看向门边。
绣屏虽然不认识阮贵妃,但是看那神情就明白了,第一次见到亲人,绣屏悲从中来,发自内心的哭喊道:“娘亲!”
催人泪下。
九重看向阮贵妃,她依然那样美丽,美丽中带着的憔悴让她更加惹人怜惜,整个人柔弱无骨似的趴在那里,就像是一捧轻烟,随时随刻会消失似的。
当年这个女子曾经伴随他度过多少花朝月夕,多少锦绣良辰,现在却几乎要天人两隔。
“阿阮!”九重自肺腑中一声怜惜不舍的呼喊,湿润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