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楚天阔。
他一身银色铠甲,外面罩着粗布孝服,忠厚的面庞上一双眸子一直望着那些殉葬的女子,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征战沙场多年,出生入死已经是家常便饭,即使生死关头也只是淡然一笑,看的如同赴宴一般寻常,不曾落过泪。但是,今天,他的心里一绞一绞的痛,侵入骨髓的痛,却无能为力,双手攥成拳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关节的响声,但是这响声埋没在那些女子的哭声中,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这样的无力,突然之间厌倦了一切,徐国公说这是兰若的命,由不得人,也救不得,楚天阔万念俱灰,葬礼之后,楚天阔就不顾九重临终前的托孤,辞官归隐去了,不是没有了斗志,也不是不忠,而是心已经随着兰若走了。
天地间的雨飘飘摇摇,葬礼完成后,贞元率领着众人返回皇宫,依然是一路的白色队伍,只是没有了来的时候的哭声和漫天的之前飞舞。
回到皇帝居住的安泰电,这是贞元第一次住在这里,本来应该去文昌阁处理一些奏章的,但是贞元说自己悲痛过度而将这些奏章放在明天处理,心里对自己说,只有今天,只今天,逃避一下,因为没有想到兰若的死灰带给他这样的震撼,当看到陵墓的墓碑合拢的时候,他也刹那间万念俱灰,浑身无力,那陵墓似有巨大的魔力,吸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安泰殿不愧是历来皇帝居住的正宫,这里富丽堂皇,房屋比一般的宫殿要高大一倍,更显得人的渺小,就连寝室也大的惊人,一张朱红拔步床在屋子一边,而梳妆台在百步之外,窗子有将近一人多高,打开来,外面已经是黄昏,雨打黄花,憔悴损,有谁怜?
贞元换了家常的白色袍子,靠在那和门似的大窗子的窗框上,任由夜风吹着衣角,一阵比一阵冷的夜风吹到贞元面颊上,是兰若的手在轻抚他吗?风中夹杂着斑斑点点的雨,是兰若的眼泪吗?
大苏小苏侍立在殿外,小苏几次想过来给贞元添加一件披风,但是被大苏拦住了,因为大苏看到了张嫣然站在贞元身后不远的地方,久久凝视贞元,如果要添加衣物,当然是张嫣然来做。
按照宫里规矩,这安泰殿只是皇帝的住所,皇后有皇后的凤藻宫居住,但是张嫣然现在还不是皇后,住不得凤藻宫,贞元不知道是太过悲伤还是忙的忘记了,张嫣然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封号,或者说她还是太子妃,而不是新皇的什么妃嫔,最尴尬最无奈的处境。
现在的张嫣然在皇宫里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只好轻轻的跟在贞元身后,在送葬的队伍回宫后跟着来到了这安泰殿,而贞元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始终没有注意到张嫣然的存在。
谁都知道张嫣然的地位岌岌可危,因为皇帝若是真的喜欢你,不会想不起你是谁,不会不为你打算的,还好大苏小苏不是刻薄的人,任由张嫣然出入安泰殿,若是换了某些势力的宫人,现在的张嫣然可能只能站在夜雨里了。
张嫣然注视了贞元良久,最终去取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来,这件披风是她自己做的,贞元一直没有机会使用,或者说贞元有太多的衣物,用不到这件披风,但是张嫣然固执的找出了这件披风,因为这件披风做的比一般的披风要厚重许多,最适合御寒。
“皇上,深秋了,夜里冷,皇上要为天下保重龙体啊。”随着张嫣然的柔声细语,一阵温暖包裹了贞元,是那件披风。
而贞元有些烦躁,悲伤,只适合一个人,不能有人打扰,尤其是这样暗恋着父皇的以为得宠妃嫔,更加是说不得的事情,也就更不愿意有人打扰。
“御膳房给皇上准备了燕窝粥还有各种精致小菜,皇上可要用一点?”张嫣然小心翼翼的请示。
可是贞元似乎没有听到似的,留个张嫣然的背影是那样的冷漠和萧索,难以接近。
原本强颜欢笑的张嫣然此时眼中含着泪,极力的不让泪水落下来,她知道大苏小苏还有这宫里服侍的下人们都在看着她,看着她这般被皇上冷落。
“皇上,请为黎民社稷保重龙体。”这样站在风口里会生病的,同时张嫣然回忆起蜜月里的甜蜜,她还是爱着这个男人的。
而贞元似乎忍耐到了极限,而一向温润的他发起火来,也只有冷冷的一句:“请你走开。”
张嫣然像是被忽然袭来的一打团的冷风噎到了喉咙,窒息般难受,眼泪扑簌簌的无声的落下来,但是她也只有遵从贞元的旨意,转身离开,走的很慢,没有用手去擦眼泪,没有人看到她落了泪,所以更不能做出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的事情,所以走的很慢,让从窗子吹进来的风慢慢风干了眼泪,走到大苏小苏面前的时候,又是一个端庄、温润如玉的张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