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慧出了角门看着妹妹与褚司马那般的撒娇也是心内暗暗一惊。
若愚自小便早熟,因着小时顽皮,被家父狠狠地管束着,据说小时因着闯祸领着伙伴们不知怎么混入了当是驻扎在聊城外的兵营里,差点点燃刚刚浇筑好的火炮,闯下滔天大祸,便被父亲拎进了李家的祠堂里,用训板狠狠打了手板,又罚跪了一天一夜,自从那次之后,若愚才算收敛了顽皮的性子,渐渐有了姑娘该有的模样。
就连若慧的记忆里,妹妹调皮时的娇俏样子也遗忘得差不多了。
可如今在那银发魔头前调皮的那一个,倒是勾起了若慧所剩不多的童年回忆。她对褚劲风这人了解的不多,唯一一次深入的详谈,便是在若愚成婚前被他软硬兼施的恫吓了一番。
对于这样的妹夫,真是很难伸出互相亲近的心思来。尤其是看着妹妹居然能依偎着他旁若无人的撒娇,也好似在虎口拔牙,狮嘴取食一般。
“大姐既然前来,正好一起用餐,今日在郊县猎了一头野猪,正好给姐姐尝一尝北地的鲜味!”褚劲风与若慧寒暄一番说道。
平日府中需要的菜蔬都有相熟的菜贩送来,虽然如今通往北地的关卡都是层层封锁,但是供给司马府的珍品食物却是另有出路,没有半分的短缺,加上新猎的野猪肉,这段午餐倒是极其丰盛。
司马大人是北方人,喜好味道浓郁,咸口的菜肴;李家姐妹是南方人,多吃口味清淡和酸甜口的菜肴。
端上来的第一道是金玉鱼翅炖海参,放在暹罗特产的木瓜盅中,闻起来喷香扑鼻,勾得人食欲大开。
第二道菜是荟萃南来客。北方巨罗山有雁名白头,味道十分鲜美,是肉类中的上品,但难于扑捉。每年十月白头雁都要跨院六千多里,飞到南方过冬。词曰: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这雁肉的美味岂是庭院里的肉鸡能比拟的?
至于那野猪肉,倒是没有精细的加工,只是取了后肘,用擀面杖捶打拍松后,腌制入味,烤制熟透了,用新鲜的荷叶包裹着盛放在铜盆里端了上来。
李若慧虽然是生在商贾富豪之家,但是李家向来不甚追究吃穿的奢华,加之嫁了刘家后,也因为刘仲的俸银有限,平日里也不可像做姑娘时放开手脚的花销,竟是许久没有吃到这等精致的吃食了。
坐在这描漆的八仙桌旁,看着那褚劲风不假他人之手,用小银刀片下了炙烤好的猪肉先是奉给了作为客人的若慧,然后又取了薄薄的几片放入到了若愚的碗内,叮嘱着她慢点吃,莫要烫了,哪里还有半分当初逼婚时的邪魅奸诈?
若说他婚前在母亲和自己面前的温柔体贴是假装出来的。如今成婚了半年有余,若是只图美色的,早就被若愚那如孩子般的顽劣磋磨得不耐烦了。可现在看这褚司马与妹妹的相处,倒是琴瑟和鸣得很。
要知道刘仲刚刚到达漠河城,第二天便起了大早赶着去军营述职道任,听说全城的将士要协助百姓补种玉米,开挖河渠,那司马大人也是熬度了好几日了,倒不是她先前误以为的那般,以为这司马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不顾着家里呢!
方才她眼看着司马在前厅换下来的马靴上满是污泥,可见是刚刚从田间巡查,又急急折返回来的,也只是为了陪着妹妹吃一顿午饭……
如此想想,她竟是许久没有与夫君刘仲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顿家常饭食了。搬来此地后,刘仲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那妾室红翘的院里食用……
若愚不知姐姐的愁绪,吃了几口后,突然想起了清晨拿来的补酒,连忙转身让拢香盛装一酒壶过来。
然后无比殷勤地给褚劲风倒上:“哥哥,你多喝喝这个。”
褚劲风原本诧异她怎么会突然想着给自己杯酒,待得那酒壶里的酒倒出来后,那种特殊的味道真是喝过一次都是终身难忘的……
看着金黄的酒液,褚劲风微微皱眉,心道:没由来的怎么寻了这坛子阿物出来?可这是岳母亲自备下的心意,自然不能当着家姐的面前卷拂了美意,只是温言道:“一会还要再去府衙里办事,若是喝得满身酒气就不好了,这壶酒留着以后再喝吧。”
若愚却执拗地一举杯子道:“拢香说了,这不是酒,是补身的好物,男人也总是有马高蹬短的时候,喝了这补酒,才能补齐了短处,够得着马镫!”
拢香此时正在外厅准备着饭后的瓜果,隔着屏风自然是听到了小夫人之言,那一刻,拢香真是将脑袋无力地磕在案子上,只觉得眼泪已经是盈满了眼眶:“二小姐!你是天生来克我们这些下人的吧?
司马大人的短,其实容人说嘴的?”
若慧先是没有反应过来,待得看见司马大人的表情莫名地变得诡异,加上那酒的味道,立刻醒悟过来这是母亲的手笔。妹妹这般口无遮拦,真是让她也困窘得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只能一味埋首去吃眼前的凉菜,只当做没有听见。
司马没有说什么,只是就着若愚的小手,慢慢地饮下了那杯岳母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