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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楚凌愈发暴虐无常,整个青城门上下都人心惶惶,别告诉我这事与你无关。”陆云疏望着那半躺在床榻之上淡然看书的萧阑。这人似乎一直都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恍若无论这阁外无论发生何事都与他无关,可不管如何想来都与这人有着莫大的联系。
萧阑转过头来,便看到陆云疏紧盯着他的视线,像是今日定要从他口中得到个答案般。
“楚凌说要我。”萧阑此时也没了心思看书,将手中的书随意地扔在了床上。
“那你又是怎的回他?”陆云疏怔了怔,心中却恍惚觉得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说我要离开青城门。”萧阑轻叹了口气。
“你,你当真这么说?”这回是陆云疏彻底震惊了,他不由从头到下细细打量了萧阑一番,“你竟然在楚凌面前说这话都没缺胳膊少腿,可见你在楚凌心底分量果然不轻。”
若是旁人这般违了楚凌的意,只怕已然一命呜呼。
“楚凌定不会让你离开。”陆云疏不用想便知以楚凌的性子又怎会放楚涯走。
“他说,允我逃三次。”萧阑望着陆云疏走下了床,坐在了陆云疏对面的木椅之上。他本想伸手去拿陆云疏的酒壶,却被云疏拍开了手,眼神制止。萧阑也便消了喝酒的心思,他抬眼望着陆云疏却轻笑了起来,“寻到一次杀了我所有暗卫,第二次便杀你和你父亲,第三次再把我锁起来。”
陆云疏霎然被酒给呛到,猛地剧咳起来,喉咙口一阵辛辣,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萧阑。
没想到我对这兄弟俩不仅操碎了心,如今还暗自不知地已经把命给搭进去了。
“楚涯,我事先与你说好,你若真要逃我只帮你第一次。”陆云疏赶忙说着。
萧阑嘲讽地轻笑着,楚凌的话已说到这份上,萧阑又怎的敢逃。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不愧是同一人,楚凌这话说得倒与亚尔曼一模一样。
“即便是我也看出来,楚凌对你有那般心思。既然你同样心系于他,为何你还要这般固执?”陆云疏不明白,如今楚凌和楚涯之间的误会已了,心事也已经说开,为何事到如今仍然会闹得这般僵,“你是恐楚老门主和青城门众人不满?亦或是你这兄长之名……”
“云疏。”萧阑淡淡打断了陆云疏的话,“你以为我是拉不下颜面与楚凌在一起吗?”
“那又为何?”陆云疏皱眉,对他而言如今已然水到渠成。
“你既然已说我命不久矣,我为何还要拖着这灯尽油枯的身体去拖着楚凌。”
陆云疏骤然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何必如此笃定,一切都并非定数。”陆云疏紧蹙眉头,此时他也便突然明了楚涯的心思。但如若不是那天楚凌在此,他也根本不会在楚涯的面前说出命不久矣这四字,“楚涯,你莫要多想。”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这般身体已是强弩之弓,再撑半年也算是命大了。”萧阑也随着陆云疏学医四年,他又何尝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今要我接受楚凌,你这是想让我尽了遗愿吗。”
“我既然能为你续命四年,自然能找到其他办法救你,遗愿二字休要再提。”陆云疏的面容也随之严肃凝重起来,听萧阑这话恍若这人已经存着死志一般。
“即便你倾尽医术为我再多续命几年,那又如何?”萧阑虽觉得自己的身体撑不过半年,但心里暗自明了他的寿命不止有半年,因为他知晓他在这世间有十年时间。
只不过,如今已近五年光阴逝去,萧阑至多也不过再有五年而已。
五年之后,萧阑已然三十二,而楚凌不过二十有四,正是风华绝伦的年岁。
“旁人不知楚凌,难道我还不知吗。”萧阑喃喃地说着。
这人虽然偏执至极,但现下他们四年未见之后才相见不过些时日,至少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若楚凌对他执念再深,等他死去之时楚凌必定不管不顾陪他去死。
如今楚凌是青城门门主,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在江湖之上举足轻重,足以翻云覆雨。这世间万千有什么是楚凌得不到的,为何偏偏却要执着于萧阑一人而已?
如若萧阑下了决心要与楚凌在一起,那么便是将楚凌推向了一条绝路。
没有人会比萧阑更了解楚凌的性子,如若他给楚凌一把刀,那人都能笑着自己捅进胸口。
萧阑是心系楚凌,他愿意对楚凌百般好,所以他又怎么舍得?
萧阑舍不得。
他不愿看到在楚凌盛极的二十四岁之时,那人便抛下世间一切繁华,与他一同共赴黄泉。
他想楚凌享尽一切荣华富贵,纵尽满城绝色倾城,看尽万千大好河山。
他想楚凌携手一佳人,与她白头偕老,膝下子女承欢,尽享天伦之乐。
——他想楚凌长命百岁,一生喜乐安康。
“这世间大得很,楚凌总会遇到个看得上眼的。”萧阑今日拥有的也不过只有五年而已,不过五年而已,他即便是豁出心思给了楚凌五年之后也不过去到下一个世界而已,但是楚凌却会真正死去。亚尔曼不是何墨,楚凌也不是亚尔曼,他们即便是同一人,却是存在于不同的世界。
对于萧阑来说,若是他与楚凌在一起那便是与他之前两个世界做的并无区别,何墨和亚尔曼因他而死,而楚凌也会如此,“他既然可以四年都不见我,便可以再四年不见我,时间长了他也便忘了。”
陆云疏顿了顿,他回忆起了那深夜里伫立在楚涯床榻边目光深沉的黑袍男子。
楚涯你又怎知,他这四年未曾见你呢?
兴许那人早已执念之深,即便心中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却仍旧夜夜暗自守着你安睡的容颜。
“楚涯,如你所说这世间大得很,为何偏偏单有这楚凌入了你的眼。”
“你四年未见楚凌一面,但你可有一日淡忘过楚凌这个人。”
陆云疏看着楚涯淡漠的侧脸,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近朱者赤旁观者清,楚涯你可想清了。这世间只有一个楚涯,也只有一个楚凌。”
当陆云疏走后,萧阑却心神浮躁,即使入了深夜他也始终无法入眠。
“门主。”幕伍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萧阑缓缓起身。
“副门主前来,似是醉酒,门下众人跟随副门主至此,却不敢靠近副门主。”
萧阑愣了愣,他知晓今日又是一年中秋。今年的中秋晚宴萧阑并未去,楚凌也并未强求。估摸着是楚凌在晚宴上喝醉了,便一人离了去。这门下知晓楚凌门主近来性情愈发暴虐无常,自然不敢让楚凌一人在青城门内乱走,只怕这人会发酒疯激了嗜杀的本性在门内掀出腥风血雨。若是众人跟随着,集众人之力还能阻拦下楚凌来。
“楚凌进来了?”萧阑不觉皱起眉头来。
“副门主坐在门口。”
“我知道了。”萧阑轻叹一口气,起身披了白狐裘,“那便出去看一眼。”
“楚凌!你既是喝醉了便回去!在青城门上下面前坐地饮酒,成何体统!”
还未走到门口便已然听到了楚旬天粗犷的大嗓门,想来是众人这几天实在被楚凌折磨得神经再也受不了刺激,便把楚旬天也寻过来。众人此时心中都忐忑不安,只怕楚凌醉酒之后真的会大开杀戒,如果有楚老门主在场至少还能有人镇住,众人不得不说心安不少。
“好吵。”楚凌微垂着头,他的神情隐秘在黑暗中,嗓音阴沉而又冰冷至极。
在青城门内早已熟悉楚凌性情的众人都不由得心脏猛地一颤,只觉得下一秒楚凌便会立刻抹了说话之人的脖子,让那人再也说不了一句话,也无法再吵到他。
“楚凌你!”楚旬天自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竟对他是这般的态度,只见靠墙边坐在地上的楚凌缓缓抬眼。那双黑眸阴冷至极,即便是楚旬天都感觉到了一股血腥和杀意从楚凌身上蔓延开来。
“楚老门主,您,您歇歇。”林川总管已然察觉出楚凌的杀意已起,急忙走过去扶着楚旬天轻声说着。即便他不知若真打起来这门主与楚老门主谁输谁赢,但谁也不想看到父子相斗的场面。更何况如今门主已然醉酒,神志不清,心底的暴虐阴狠似乎也已被那醉人的酒液全然激起,更不知会做出怎般丧心病狂之事来。
“门主,已经夜深了还是回去吧,再且这里还是……楚涯的院落。”林川总管原本想说门主,但想来楚凌自然是不想再听到有人唤楚涯门主。楚凌与楚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如若说兄长楚涯,楚凌也必定大怒。林川脑中不断斟酌着用词,手心却满是冷汗。
楚凌一听眉眼中唰的一沉,只一瞬间落足之处瞬间冷飕飕的,那逼人的锐利瞬间爆发出来。那双本已经很冷酷的双眸,渲染出来的气息,犹如野兽一般,充满了狠厉和暴虐,“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众人心中不知楚凌所想,却都感觉到了楚凌莫名却汹涌的愤怒,那杀气已经无法控制的绽放出来。林川总管心中惊恐至极,甚至已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楚凌的四周就仿佛就如在散发着黑暗的火焰一般,炙热的让人不敢上前,会烧成灰烬。
院落的门缓缓打开,众人的视线不由循声看去。
那一身雪袍裘衣之人长身而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张脸俊美非凡,可那白衣却格外透出一种清冷的味道,举止从容而略显随意,目光恬然而近乎冷漠。这白衣之人眉眼淡淡,扫过众人之后,浅浅目光落在了靠在墙边坐着的男子。
此人,竟是楚涯!
“门主。”“门主。”……
众人不由大惊,即使四年未见,青城门旧人在此时自然都认出了此人便是楚涯门主,纷纷唤着门主而后齐齐跪下。青城门的新人望着其余人等都下跪,心中不由震惊,也都随之下跪。
虽然如此,俯首跪拜的众人心底却是愈发的不安。
在青城门里,谁不知晓楚老门主两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四年前楚凌上位,楚涯闭关之事众人不知缘由,但四年之前楚涯极度不喜楚凌是事实,楚凌在青城门的地位低贱不如下人也是不争的事实,而对楚凌下毒之人都是楚涯门下的苏总管更是众所皆知。
如今楚凌成了青城门门主,冰冷阴狠,暴虐无常,众人也不由猜测是与幼年的黑暗经历有关,想来楚凌门主更是心中恨极楚涯。楚凌心狠手辣却对楚涯迟迟未下手,估摸着是因为对袒护楚涯的楚老门主心怀忌惮。
但如今楚凌醉酒,楚涯出面,不知等会楚凌将会作何反应,众人不由已是一身冷汗沥沥。
“楚,楚涯。”即便是楚旬天,也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见到楚涯。楚旬天对楚涯一直都心怀愧疚,这四年来他只当是楚涯不肯原谅他所以不愿与他相见。如今看到楚涯终于走出了院阁,心中不由得兴涛翻涌,但却不知该对自己这个儿子说什么。
萧阑望了眼楚旬天淡然颔首,而后迈步走到楚凌跟前低头望着他。楚凌单腿屈膝坐在青石地上,右手里还拿着一瓶半满的酒壶,他的玉冠微偏黑丝凌乱,此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绯红。即便是醉酒,但这人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却是分毫未少,反而是更多了几分冰冷而又潜伏的暴虐,让人恐惧不知这人何时会蓦然爆发。
“楚凌,起来。”萧阑看着楚凌这番颓然的模样,微微蹙眉。
众人不禁压低头完全靠在了青石地上,本就是众人不敢靠近楚凌,而楚旬天也劝解无效,如今这与楚凌针锋相对的楚涯发声,众人只觉得已然预料到了接下来会掀起的惊天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