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只破烂不堪的海碗撞在一起,还未饮时,碗中酒就去了一半
这已是最后两碗
李白早已醉态可掬,抱着最后一个酒坛倒来倒去,也不过倒出数滴酒来他随手一抛,咣当一声,将酒坛掷得粉碎纪若尘也有了几分酒意,当下长身而起,摇摇晃晃地向李白作了一礼,道了声“前路方长,就此别过”,就向南城门行去,连马车都不坐了
纪若尘刚行至南城门门洞中,顶心处又是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剧痛刹那间驱散了他所有酒意,也如一道闪电,驱散了他心中的迷雾
纪若尘明白为何会对这从未经历过的疼痛有如此熟悉的感觉了,那是极乐针的痛!他望了望长安城外茫茫的夜色,终于断定云舞华就在前方的黑暗中,等着他而他更是知道,不管她是以什么方式压制住的极乐针,这极乐针又已接近了发作的边缘
纪若尘立在城门正中央,回首长安宫城灯火映天,丝竹隐隐,显然夜宴方酣,只不知那以乐艺舞技冠绝天下的杨玉环此刻是在抚着琵琶,还是舞着一曲羽衣霓裳而前方,惟有一片夜色茫茫,不知凶险几许
他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畏惧凶险,只是他有些不知当不当这样做就在他举棋不定时,耳中忽然嗡的一声,眼前幻境又起,环顾着四周血一般红的火焰,一缕杀意悄然自他心底泛起
一阵夜风拂过,城门洞中已是空荡荡的一片,纪若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白正踉跄着走向自己府第,忽然站住,回首望向南门的方向,良久方才摇头叹道:“斩尽杀绝,这又是何苦?……或许,他这样做才可成得大事……唉!”
他摇了摇头,复又摇晃着向前走去
夜幕之下,玉轮高悬,清淡月辉下,青墟宫中泛起淡淡雾霭,望之有如仙境只是这人间仙山,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到一阵浸骨寒意
吱呀一声,青墟宫西北角一座偏殿木门打开,吟风从殿中步出殿前庭院中,虚玄坐在松下石上,借着天上月辉,正自读着道书见吟风出殿,虚玄当即起身迎上,微笑问道:“怎样?”
吟风紧皱双眉,道:“诸事不顺,心绪不宁”
虚玄捻须道:“这也急不得,且随缘此次下山际遇如何?”
吟风罕见地苦笑了一下,道:“当见的倒是见到了,只是当杀的却杀不了”
虚玄点了点头,道:“想必是机缘使然,也不必过于强求了”
吟风行到殿前的荷池旁,凝望着一池的睡莲,沉吟良久,终于摇了摇头,道:“机缘并非如此此次之所以会诸事不顺,该是因为我忘记了许多本不该忘记东西的缘故可是究竟忘记了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但那件事非常重要,我一定要想起来……”
虚玄走到吟风身边,与他共赏月下荷塘,道:“自篁蛇出世后,天下气运定数已变,许多事情我已推算不准何况你出身奇特,一切与你有关之事,皆不是紫微斗数能够推得出的这当中的变故,就须得你自己去破解了不过以我愚见,或许你忘记的那件事,与云中居顾清与道德宗纪若尘有关”
吟风身躯微微一震,默然不语过得片刻,他面色越来越白,身体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竟似有些站不稳了
虚玄吃了一惊,忙询问他是否旧伤未愈过得片刻,吟风方才有些迟疑地指着心口,道:“这里很紧,也很痛,这是为何?”
虚玄又是一惊,忙把过吟风的脉,却是一无所获,他这才省起,吟风从无脉象
望着满池碧荷,吟风忽然抬手一指,一朵含苞未放的睡莲自行飞起,落入吟风手心,然后每一瓣莲瓣都绽放出淡淡的光芒,徐徐在吟风掌中盛放!
在吟风的凝视下,这一朵莲花光芒越来越亮,逐渐转成了金黄色,通体透明,隐约可见莲内燃烧着熊熊烈火
吟风五指慢慢合拢,那一朵金莲即徐徐没入他的掌心
“这是……”虚玄问道
“长生莲”
“有何妙用?”
“暂还不知”
虚玄点了点,没有再问下去
吟风仰首望着天上浑圆明月,良久方道:“那本《上皇金录》,我已批完了一页”
“当真!”虚玄终面有喜色